夜幕黄昏交替,天边橙蓝交汇。
绾绾还在吃饭。
论易进食堂就看见满桌光盘,干净得不用再洗,下午在凉阳那受的挫一下子消失得一干二净。
“绾绾。”论易声音中带着愉悦的情绪。
“三师兄!”绾绾咽下一口肉包子,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甜甜地应了声。
论易今日穿了一身浅绿衣裳,戴的发冠也缀着一颗浅绿的宝石。
肆意生长的眉毛显得他有些野性,而温柔的杏眼又削弱了这份野性。
平衡之下纯真又带野感。
“够不够吃,要不要再给你做些?”
论易很宠绾绾,特别喜欢看绾绾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模样。
“嗯嗯,要~”绾绾一边吃一边说,“师兄从五师兄那里回来的吗?”
绾绾很喜欢往枪口上撞。
论易黑着脸点头,“你五师兄越来越任性了,一天到晚滴水不沾,身上没几两肉,再下去就成人干了。”
“五师兄从上山以来就这样,师兄与其管五师兄,不如多照顾照顾我,看我最近都瘦了呢。”
绾绾指了指脸上的婴儿肥,没有半分清减的样子。
论易看到绾绾脸上的叉,问道:“你脸上是谁画的?我给你打盆水擦擦。”
“不知道是谁,等我吃饱了再算账,师兄别忙活水了,我自己去,你快去做饭吧。”
绾绾咽下最后一口肉包子,摸摸平坦的肚子,小跑着拦下论易。
论易刮了下绾绾的鼻尖,“越来越贪吃了。”
“嘿嘿,我贪吃还不是师兄你惯的吗,师兄最好了。”绾绾的脏脸在论易怀里蹭了蹭,干净了不少。
论易忍着揍绾绾的想法,将她脑袋往外推了推,“快去洗脸,我可不是抹布。”
绾绾撒欢地跑去门口水池洗脸,水池清澈,里面养着几尾锦鲤。
伸手在水池里搅了搅,锦鲤们都围了过来,一点也不怕人。
绾绾逮住一条,锦鲤尾巴甩了绾绾一身水珠,“师兄,今晚加一尾鲤鱼吧!”
“那锦鲤刺多,不好吃,你快放下,鱼尾巴打着脸要肿起来的。”
论易的声音从后厨传来。
绾绾哦了一声,将锦鲤放回水池,鞠了一捧水往脸上泼。
水凉,冷得她抖了一抖。
“是哪只落水小猫在偷鱼?”
绾绾歪头看向说话的人,顶着霞光,那颗光秃秃的大脑袋格外显眼,是十二师兄,秋涯。
“十二师兄,你来做什么?你最近不是也辟谷苦修吗?”
绾绾用陆涿给的帕子就着池水搓脸。
“唉,辟谷真不是人干的,我还是老老实实吃斋饭。”
秋涯不好意思地摸着胃,饿得他都胃疼了。
等会儿要找长老要点养胃的药,昨晚疼得一夜没睡,眼睛底下都有淡淡的青黑色。
“斋饭哪有肉好吃,做和尚那么辛苦,干脆还俗吧。”
绾绾将脸搓红了,黑色的叉淡了几分,到底是谁画的,这么顽强,搓得要掉一层皮。
“你注意点,等会儿搓出血珠来别喊疼。”
秋涯看着绾绾用力地搓脸,觉得自己脸都疼了。
“十二师兄,你知道是谁干的吗?”绾绾搓不动了,干脆用湿帕子敷一会儿,休息休息再搓。
秋涯摇头,他最近只顾着辟谷抄经,两耳不闻窗外事。
“冤冤相报何时了,能神不知鬼不觉画你一脸叉,还不留下线索,佛祖的意思是不让你追究了。”
绾绾撇了秋涯一眼,觉得他说话跟放屁一样。
“佛祖的意思是在考验我够不够聪明,能不能抓到凶手,我一定不辜负佛祖的期望。”
绾绾仰起脸,天已经黑了,脸上的叉也终于被擦干净。
“三师兄~晚饭做好了吗?我又饿了。”
绾,永远吃不饱,绾。
“你坐会儿,很快就好了。”
论易在厨房忙活着,绾绾和秋涯坐在长桌边。
秋涯身上还穿着灰扑扑的纳衣,手里掐着佛珠,一颗一颗地掰着,闭目养神,没什么表情。
绾绾觉得秋涯的脸长得真好,没有头发还比画本里的人物好看。
绾绾盯了许久,直到文奇和子敬进来,打破了宁静。
“绾绾,秋涯,和你们说个好事,师姐她进寒洞了!接下来我们不用给师姐当陪练了!”
子敬兴冲冲地坐到绾绾身边,发现绾绾脸上的叉已经擦干净了,他中午就看不爽很久了。
“你终于洗脸了。”
排除子敬的嫌疑,绾绾转过头瞪着子敬,“九师兄,你太不讲义气了,中午为什么一个人跑了?”
“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是回去找文奇,是搬救兵!”子敬将文奇拽到身边。
文奇和子敬是同期上山的,两人玩得最好,一个行八一个行九,平时形影不离,还都穿一样的衣服,比双胞胎还双胞胎。
“瞎说,你搬救兵搬丢了吧,我哄好大师兄的时候你都没出现。”绾绾不听子敬瞎扯。
“文奇,你说,我是不是去找你了。”
文奇点头。
“你看,文奇不撒谎,我们过去的时候,你们都走了,自然就回去了。”
子敬说得恳切,绾绾却不信,她太了解子敬了,出事第一个跑,有事就找文奇作证。
文奇也非常配合子敬,什么事都替子敬背锅。
“哼,那你可就错过了天大的好事。”
“什么好事?”子敬追问,绾绾不理他了,抱着饭碗等饭吃。
“好绾绾,你别卖关子,到底是什么天大的好事让我错过了,我下次肯定和你同进同退,你就告诉我吧。”
绾绾知道子敬最喜欢听八卦,告诉他错过了什么,又不说清楚,能难受他好几天。
“你们说什么事呢?”官长竺进门就看见子敬缠着绾绾,一口一个好绾绾,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大师兄好。”四个人同时起身。
“嗯,晚饭还没好吗?绾绾你跟我出来一下。”
官长竺是从寒洞回来的,他刚安排好程采进寒洞闭关,身上带了一层冰霜。
子敬还想缠着绾绾,被官长竺一个眼神定在了座位上。
绾绾鄙夷地回头看了看子敬,方才还说同进同退呢,真是信了他那张嘴。
子敬讪笑着躲文奇背后去,他可不敢惹大师兄,下次再同进同退吧。
“你有什么东西要准备的?等会儿我和论易说一声,明日便带你下山。”
“这么快!”绾绾双眼放光,她还以为要再等几天。
“我没什么东西要带的,随时随地可以下山!”
“好,那我明日晨间就找你,你莫要赖床不起,不然我不带你下山了。”
今夜我就不睡了!绾绾猛地点头,话本的世界在向她招手。
“答应我不惹事的,要好好记着,我们在山下就待三四天,多了没有的。”
“哎呀,师兄你好啰嗦,三师兄晚饭都做好了,我们快进去吃吧,饭菜凉了不好吃的。”
绾绾拉着官长竺进去,不想听他长篇大论。
夜空挂着弯弯的明月,星辰满天。
叶繁星趁夜潜行,畅通无阻地来到书房。
“主子。”叶繁星跪在至轩辕面前。
叶繁星是至轩辕培养的暗卫,与普通的暗卫不同,他们并不是暗中保护至轩辕,而是守着另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不在宫里,暗卫们也不知道自己守着什么,只知道听从调遣,随时待命。
他们统一住在地底下的暗卫村,没有主子的召见,不得出村。
至轩辕给袁斌的那颗碧绿珠子,按照颜色,绳结样式,对应着叶繁星。
叶繁星跪了一小会儿,至轩辕不说话,他不敢抬头也不敢问。
他在暗卫村已经生活了五年,算是非常年轻的一批暗卫,也是难得被召见的暗卫之一。
至轩辕观察叶繁星一阵,这孩子心性倒是不错,不卑不亢,跪得挺直。
“你去唐城一趟,要你办的事都在里面了。”
至轩辕交给叶繁星一封书信,“到唐城再打开,看完便烧了,消息让人传回来,你以后就留在唐城。”
“叶繁星听令。”
叶繁星双手接信,不敢多留,至轩辕没有别的吩咐,他便动身前往唐城。
叶繁星在暗卫村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暗卫村最大的禁忌就是谈论主子。
今日他得召,才被告知主子的身份地位,吓得他差点没站稳。
他曾猜过能培养这么大批暗卫的人定是不一般,可从未想过会是皇帝陛下。
叶繁星走后,至轩辕走出书房,袁斌听见动静赶紧跟上。
“皇上,夜里凉,您披上斗篷再走动。”
袁斌抖了抖斗篷,将褶皱捋捋平,帮至轩辕系上。
“袁斌,你可想出宫?”至轩辕弯着腰,让袁斌不必再系,他的身子骨没那么弱,这才初秋便用上斗篷,到了冬日都不用出门了。
“皇上怎么问这个,老奴从小就在宫里,这辈子就在宫里,陪着皇上,哪也不去。”
“若是朕要出宫呢?你要跟着吗?”
至轩辕将斗篷脱了,挂在手臂上,袁斌想接过来,至轩辕不给。
“皇上微服私访,老奴定是要跟着,时时伺候您,您现在身边也没有可心的人,老奴要多多操心。”
至轩辕走回寝宫,袁斌跟着。
他们家皇上就喜欢清净地在宫里走走,不喜欢坐步辇。
“朕说的不是那个,你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可以出宫,过寻常百姓的日子,找个合意的妻子,相濡以沫?”
“皇上说笑了,老奴在宫里生活得太久,再到外面,已经不知道要怎么生活了。”
袁斌笑了笑,宫外的生活并不适合他,他该在宫里一辈子。
“袁斌。”
袁斌应声,等着至轩辕的后话。
至轩辕却没继续说下去,这件事,还是等尘埃落定再和袁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