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见识
相传很久以前,春日坊只是当时富甲天下,占据了半个珍珠郡的夏家家业中,一条微不足道的小巷,庭院深深,不知道过了多少岁月,珍珠郡再不是夏家的地方,这条靠近西越城最近的小巷,被当年依靠夏家过活的商人保存了下来,一代又一代,悉心经营着,终于变成了如今繁华的景象。
若要获得天下最珍贵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不得不来春日坊当中的未央锦,若要一饱那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舶来品的眼福,也必然只能来这春日坊,这里是每一个漂洋过海、翻山越岭的商人的福地,也是庆国百姓了解他国的一个很重要的途径。
和煦的微风吹过热闹非凡的春日坊,小白拐了个弯儿,只想着在回惠城之前,要给身怀有孕、烦躁不堪的林文娟带些什么好玩的,却没想到,和果昭阳擦肩而过,两人竟是谁也没看见谁。
这是小白第二次来西越城,第一次跨进春日坊的牌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复杂的味道,既有食物的香气,也有香粉胭脂的香气,混合着几种她也说不上来的味道,但是一定都不会让人觉得讨厌,细看之下,这里虽然鱼龙混杂,却丝毫么有杂乱之感,反倒很融洽,百姓之间也很和睦。
哎!小白不免有些感慨,和拥有夏商馆的丽水长街相比,这里的人们虽然没有高贵的地位,却比那里的人要和善的多呢。
瞧了瞧四周,她随意进了一家卖首饰的铺子,小二非常热情,一点都没有因为她容貌有瑕疵而出口伤人,所以她便细细的将罗列的首饰看了一遍,挑中了一对母子镯,通体纯金,镶嵌着几颗红灿灿的宝石,倒也附和林文娟的身份,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镯子,尤其是上头的宝石。
小二似乎明白她的疑惑,解释道:“姑娘真会挑,这是刚到的,是南东部落的女人手工制作的,那地方多的是这些东西,所以她们之间也常常会改变宝石的打磨方式来抬高价格。”
“原来如此,这个的价格呢?”
“不贵,只要五百两银子。”
小白惊讶的说道:“这可是纯金的,还有宝石!”
“谁让那儿不缺这些呢。”小二笑了笑,又说道:“瞧着姑娘也没见过这些,不妨再跟姑娘多说一句,挑这样的首饰,就是为了一个喜欢,那边可没有太好的手艺人。”
“哦。”小白似懂非懂。
又见小二从柜台后头拿出了一个锦盒,盒子里放着一枚麒麟戒,“如果姑娘挑这个,就要一万两。。。金子。”
小白细细的看了看,笑道:“果真是上品,长见识了。”
小二将母子镯包了起来,笑道:“咱们做的是回头客,自然不能藏着掖着,姑娘下次还有需要的话,记得多照顾照顾咱们。”
以细微之处便可窥探全貌,一家铺子就能做到诚心待人了,对春日坊,小白又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好感。
逛着逛着,不知不觉间,小白的手上又是大包小包一大堆,刚刚在隐蔽处放进了空间出来,准备离开的时候,不小心和别人撞到了,她急忙道歉,却听到那人喊了自己一声:“小白姑娘?”
抬头,是樱桃,她和蜜桃搀扶着虚弱的楚采苓,不知道要往哪儿去,“这是怎么了?”
樱桃微红着眼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蜜桃皱着眉头说道:“没事,咱们馆主有些不舒服,正要回客栈去。”
“不舒服了得找大夫呀!回什么客栈!”小白挡住了二人,刚要帮忙,就见蜜桃拦住了她的手。
楚采苓终于回了神,见到前头站着小白,眼眶中的泪水摇摇欲坠。
“就这儿吧!”蜜桃瞧着几人旁边的春风楼,示意樱桃赶紧进去,要是人在这儿再晕一次,等楚采苓恢复了精神,一定会责怪她们的。
樱桃蜜桃以极快的速度进入了春风楼,小白放心不下,便一路跟了上去,上好的房间里,楚采苓被安置在软塌上,眼神涣散,萎靡不振。
这时,蜜桃出言赶人了,“多谢小白姑娘挂心,咱们馆主没事,就是这些天有些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就不送小白姑娘了。”
“要不要我。。去请个大夫。。。”其实小白不愿意离开的原因,还是希望能留下和楚采苓说说话,她不知道楚采苓得到了果昭阳失踪的消息没,可现在,她虽然不知道果昭阳在哪儿,这对母子,却都身处西越城啊。
“不劳。。。”
没等蜜桃的话说完,楚采苓低声哭了起来,她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小白脑子刷的闪过一个念头,楚采苓果然是知道果昭阳失踪的事,而且也知道是文卿做的,她急忙说道:“世子没有死!他还活着!是。。。”八爷的名号小白实在是说不出口,便说道:“是在伏蠃地找到他的!”
蜜桃猛然抓住了小白的手,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你找到世子的?”
“是我。。。还有我的朋友,但归根结底,是因为余珂余少爷。。。”
楚采苓的目光饱含着愤恨和怨念,但在此刻,更多的是愧疚,早在果昭阳失踪的时候,桑岚便已经写信告诉她了,可她却不能离开西越城,那是她的亲生儿子,却还比不上他的一个好朋友关心他,“小白,你过来!我想听你说!”她支撑着身子,强忍着泪水,可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楚和无奈,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妇人,谁能明白她的苦楚呢?
小白咬着嘴唇,不知为何,看着此刻的楚采苓,她忍不住难过起来,在阮媪萝的信中,楚采苓可是一到五莲山便又匆忙离开,到了西越城处理采苓馆的事儿,小白不明白,为什么在楚采苓的心里,采苓馆比果昭阳重要,但她可以理解,世人总是各有各的无奈。
小白将遇到那对夫妻,还有和余珂一行人在伏蠃地找到果昭阳的过程细细的说了一遍,她本以为楚采苓会非常愤怒,可大概人在气急了的时候,往往是会异常平静的,楚采苓沉默了片刻,说道:“多谢你那些朋友,将他带到西越城求医。”
“可我现在也找不到他。”
“不用找,我们已经见过了,就在春日坊。”
小白有些惊讶,但又想起了一件事,果昭阳本来是要和余珂一起来西越城做生意的,原来他还没忘。“世子应该是来这儿帮余家的少爷谈余氏酱料的生意吧,他们两个很厉害的,馆主可知道沙罗港的福瑞运珠楼?因为有世子帮忙,如今可是余氏酱料的大主顾呢。”
“岚姐姐倒也说的没错,余珂虽然不学无术,却是个好孩子。”楚采苓听到了果昭阳并没有浑浑噩噩过日子的消息,明显松了口气。
“我想,他大概回星云府去了吧。”
“过几天,我们也回去。”楚采苓握住了小白的手,冰冷而有力,“媪萝和我说了,你们约定入冬前见面的,她还要你帮她准备火锅是吧?”
“让馆主见笑了,我们在信里常常会说些吃的玩的事儿。”
“你们都是小姑娘,不聊这些还能聊什么?”楚采苓朝蜜桃摆了摆手,就见蜜桃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儿带璎珞的玉佩,交到了楚采苓的手上,而后,楚采苓非常郑重的放在了小白的手里,“我知道,你拥有的,采苓馆未必有,可你的迎客来也不都是达官贵人,总需要采苓馆的果子,拿着吧,这是采苓馆的钥匙,如果你有需要,只要去到采灵果,便能拿到你所需要的一切。”
“馆主高抬我了,我那些果子,都是。。。”
楚采苓打断了小白的话,笑道:“不必和我明说,你只需要记住,我楚采苓感恩你为我的孩子所做的一切,如果将来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沉甸甸的,离开春风楼之后,小白仍旧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也还不了,拿着又觉得心里有愧,毕竟不是她一个人找到果昭阳的,这样的功劳怎么能叫她一个人受了呢?
“你乱跑什么!”一个焦急而又熟悉的声音从头顶飘过,小白的肩膀被一只大手用力握住,而后一个转身,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惊恐的看着小白,好像眼前的小白会随时消失一般,“你醒了不会喊人吗?走丢了怎么办?”
小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那块玉佩塞到了怀里,说道:“我都多大了还能丢,再说了,又不是没来过西越城,倒是八爷您,有什么事儿交代吗?还特别出来找我?”
那只温暖的大手覆上了小白的额头,肌肤相触的那一刻,小白的脑海里闪现了一个画面,一个白衣女子奔跑在一望无际,纯白无暇的花海中,爽朗的笑着,口中不知道在念着谁的名字。
“到底好没好!”凤弥用食指和中指在小白的额头上,轻轻的敲了一下。
“哎哟!”小白回神,不满的看了凤弥一眼,说道:“好了,多谢你照顾我,还带我回来治伤,抱歉没有跟你们说一声,主要是那个地方太大了,我也不知道是哪儿,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人,结果还走出来了,又进不去,我还想呢,要是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先回迎客来,等你们找我了。”
“你真的这么想?”凤弥有些不相信。
小白咧嘴笑了,“刚刚想的。”凤弥微微蹙眉,又听小白说道:“我想尽快回去告诉余少爷关于世子的事儿。”
“那你怎么在这儿?”
“顺路给文娟买个礼物。”小白小声说道,又见凤弥的眉头更皱了。“不过幸好我来了,刚才我遇到楚馆主了,真是巧,她也刚刚见到了世子,不过,好像是不欢而散。”
凤弥的生母秀妃虽然早逝,但在凤弥心中,,却是个非常称职又温柔的母亲,所以他无法理解身为母亲,如何能狠心抛下自己的孩子一走了之,他对那对母子之间的纠葛不感兴趣,他只想快点知道蓝家究竟给了楚采苓什么,让楚采苓认为郡王府是不重要的,郡王府里的人,包括自己的孩子,都是可以一并舍去的,“回去吧,长鱼在等。”
“我早该想到的,夏商馆后头,可不就是长鱼少爷的府邸嘛,我还以为,是八爷的府邸呢。”
凤弥和小白并肩走在街上,阳光将两个人的身影拉的很长,不远处的一个茶水摊后头,一个男人面露凶光,在凤弥转身去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凤弥以为自己看错了,转身和小白说道:“我的府邸在夏商馆对面,你想去吗?”
“对面?有什么?”小白依旧记得,她第一次来西越城,从夏商馆出来,看到那片草地上身份显贵,浅笑盈盈的男男女女,她不知道该如何想象这个位于夏商馆对面的八爷的府邸是怎样的。
凤弥突然笑了,“恐怕你对夏商馆也有所误解,真正的夏商馆,不是挂着那块牌子的瓷器铺子,而是那座牌楼后面所拥有的一切。”
“后面?”小白瞪圆了眼睛,一时间没有呼吸上来,扶住了凤弥的手臂,这么说来,半个丽水都是夏商馆了?怪不得她醒过来的那间屋里有兰雪堂的锦缎呢。那么对面的八爷的府邸?“我的天呀,整个丽水就是你们两个的?”
“不。”凤弥轻轻的将手腕上那只不算柔软的手握在宽大的手心里,轻声说道:“丽水,是帝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