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的确是宫里送来的,每月送一次粮食,都是李总管负责的!”疤痕脸看守斩钉截铁道。
萧真真对旁边一位法师使了个眼色,那位法师立刻招来飞行坐骑,凌空远去。
郁离心知那位法师此去,必定禀告三妖下落及请李总管前来对质,但看疤痕脸看守脸色依旧,没有丝毫慌张,分明坚信蝶翼草一事与自己无关。
其他看守也纷纷作证,道上个月月初,来的的确就是李总管,而且风大哥也曾问起蝶翼草一事,李总管说皇上登基十年大庆在即,有意赦免义园一批妖怪,但先决条件是它们身上妖性已灭,不会为祸人间。
妖怪们被囚义园多年,是否妖性灭绝,还有待考验,而蝶翼草便是最好的验证工具,暗中在每只妖怪的食物中下一点点,如它们已然妖性灭绝,蝶翼草自然不起作用,如果反应强烈,则说明不能释放。
最先被投喂蝶翼草的,便是搬山怪、吞天兽、百毒葵凤三妖,它们服用后整整三日都在看守的暗中观察下,但它们始终平静如昔,不曾有半点异样。
确认蝶翼草对义园最犀利的妖怪也没引起妖性,他们才对其他妖怪逐一投喂。
郁离此时已经可以确认,问题便出在蝶翼草身上,那位所谓的李总管,可能是假冒或者被利用的。
既然如此,改容成三妖模样、替代了三妖的究竟又是何等妖物?
她望着萧真真,而萧真真则望着洞底。
数十尺深的大洞洞底,依旧堆叠着尸体,站在洞口四周的法师们,依然可以闻到腐烂的臭味。方才被熏晕的那位法师,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主动要求下去搬运尸体。
“好,杨力,我与你一起下去!”
萧真真点了点头,带着几位法师,与他一起跳了下去。
铁光庭咬咬牙,也带着两名侍卫跳了下去。
郁离不再看洞底,而是看着六位义园守卫。
而其他五位义园守卫的目光,都集中在疤痕脸守卫身上,仿佛等着他拿主意。
疤痕脸守卫却像木头似的,呆呆站着,两眼空荡荡的。在萧真真一再提问蝶翼草之后,他终于回想起一个致命的漏洞——上个月李总管来时,送来了几包自己喜欢的好茶叶,与自己一面闲聊一面喝茶,自己当时匆匆在交接单上签了名字,并未仔细一一对照交接单上的粮食及实物,现在回想,怎么也想不起来交接单上是否有蝶翼草的名称。
而本月初,李总管过来送粮食,来去匆匆,与自己没说上两句话,没问起上月所送的蝶翼草,更加没问起妖怪们对蝶翼草反应如何。
这么大一个漏洞,为何自己不曾发现!
此事别说捅到荒文大师那里,就算报到皇上面前,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一想到自己兢兢业业几十年,临老却出了这么大一个纰漏,他便觉得心被挖了巨大一个洞,自己还有何面目去见荒文大师!
郁离一直紧紧盯着疤痕脸,见他虽然静立不动,脸色却突然变幻不定,额头细汗密布,眼神也恍恍惚惚,越发提高了警惕,只待他稍有异动,便立刻制止。
臭气忽然大涨,萧真真带着法师们把其余尸体也搬上来了。就在这一瞬间,疤痕脸守卫忽然举起右手,狠狠地要往自己头顶拍去。
“不可!”郁离一个灵力泡泡弹出,恰好隔在疤痕脸守卫的头与手之间,消除了他汹涌的灵力。
疤痕脸守卫自尽不成,整个人瘫倒在地,捂住了双脸。
“你要死,也得先帮助我们把幕后黑手找出来,要不你有何面目见荒文大师!有何面目见这些人!”
萧真真一席话,将郁离的目光拉到了旁边尸体身上。
一眼扫去,那不是妖怪,而是人,男女老少都有,只是他们也和三妖一样,被血蘑菇吸尽了精血,变得干瘪瘪的。
“别看!”
刚刚跃上来的铁光庭捂住了她的双眼。
郁离心一动,去掰开他的手,他却坚持不放:“你放心,我会帮你查出真相的,毕竟他也是我姑父!”
他在说什么?!
郁离只觉得头嗡嗡直响,仿佛无数蜜蜂在耳边飞行吵闹,根本听不大清铁光庭接下来的话语,恍惚间,只看见他的嘴唇,急速地一张一合。
等她终于清醒过来时,发现铁光庭正搀扶着自己,又听见萧真真叹息道:“铁相公,你这个傻瓜!”
仿佛旁边射过来一根铁丝,牢牢绑住郁离的脑袋,拖着她,一点一点转过头去。
她不想看,又不得不看。
那张干瘪瘪的脸,陌生而荒诞,但他身上的白色长袍,尤其是腰间那串红色带着螺贝的长绳,却无比熟悉。
不,不可能,那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噩梦!只要自己醒了,眼前一切都过去了,师父肯定还被囚禁在哪个隐秘场所,肯定还在等待着自己的营救。
她努力抹了抹眼睛,再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了红色的长绳。
怎么可能!她曾经四处奔波,只为寻找他的下落。
白帽山明明保证过,他是安全的,安全的!
他怎么可能化作一具干瘪瘪的尸体被埋在义园农田深处?
这一切,一定是哪个妖怪发出来的幻境!
郁离像野狼一般,狠狠的一口咬在自己的左臂上。
手臂的疼痛,鲜血的咸腥,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师父!”她扑过去,要看看师父怎么死的怎么被埋的,然而一丈距离,却像天与地之隔,遥远而模糊。
她软软的晕倒在铁光庭的臂弯里。
“看好她!”萧真真道,目光里泛过一丝不忍。
“恩,我会的。”铁光庭抱起她,往旁边一辆刚刚出现的云车走去。
郁离躺在柔软的毛毯中,苍白的脸,凌乱的秀发,显得格外无助。铁光庭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从前,纵然身陷绝境,她脸上依旧是强悍如狼一般的倔强。
他伸出手,要帮她撩起腮上几丝乱发,身后的侍卫忽然道:“公子,你这样做,公主会不高兴的。”
“她有什么不高兴的,我做错什么了!”
“做了什么,公子自己知道。”
“竹娘子晕倒了,我连抱她起来都不行!”
“行,毕竟她曾经是公子的娘子,可既然曾经是,公子还是划清界限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