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月,素丸,来仪和西野牧自然而然地结成了个四人同盟小组,一起查找保真丹丸的下落。
因为昆月和来仪受不了六虚国的习俗,所以四人住到了无名丘。他们一起翻遍了所有找到的有关保真丹丸的记载,得知这丹丸有什么驻颜,祛痛去疾等等神奇功效,甚至可以起死回生,保聚魂魄不散等等。总之功效越多,效能越奇,四个人就越没有头绪。
除了聚在一起研究记载,他们也常常外出去碰运气,但天广地阔,无头苍蝇一样的横冲直撞,哪会有什么收获呢?他们急,但是有人比他们还要急,那就是西野嘉,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生了白发,眼角也有了皱纹,她已经四十多岁了,按说生华发,长皱纹很正常,但是以往,华发和皱纹是从不会出现在六虚国人的头上,脸上的,她终于意识到,保真丹丸的失踪,让苍老降临了,降临到六虚国人的身上,只怕也将降临到这个古老的国家肌体之上。想到亡国可能在吾辈,她椎心泣血,夜夜难眠。
这日,吉姑姑外出归来,推开柴门,她先到竹筒处洗了手,待要进门,忽然一只鸟儿扑棱着翅膀,落在了竹筒之上,金光一闪,变成了个紫衣少妇,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怎么,你老毛病又犯了?”吉姑姑不甚惊讶,盯着少妇。
“怎么敢?!”那紫衣少妇道,“在您面前发了誓要绝的坏习惯,难道还敢犯吗?这个是我在溪水边喝水时捡到的。”
吉姑姑听说,把孩子接过来,叹息道,“这么可爱的孩子,竟有狠心人舍得扔掉,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做人家父母的?!”
紫衣少妇指着倚靠在墙角的那中年男子,悄悄问吉姑姑道,“那是谁呀?怎么一直盯着您看。”
吉姑姑头也不抬,将孩子送还给紫衣少妇道,“把他送去东头榕树下的老牛家吧,他们夫妇一直想要个孩子。”
“吉姑姑,”紫衣少妇接过孩子,也不急着走,笑道,“你这十几年来,又是收养孩子,又是捡些小妖,小鬼的,伤好了,养大了,就任由他们去留,您图什么呀?!”
“没事就走,”吉姑姑瞥了她一眼,嗔怪道,“以往不见你有这么多话!”
“我不是好奇吗,”紫衣少妇指着那男子,笑道,“您捡些孤弱幼残我能理解,可是看那个五大三粗,能跑能跳,自力更生完全没问题的,您捡他回来养着,又是为什么?”
吉姑姑斜了她一眼,道,“喜欢说话,你自己说个够,我去丘尼山了!”
“我也去,”紫衣少妇道,“我想看看那个水中鬼!”
“什么水中鬼?!”素丸从屋子里走出来,倒把吉姑姑和紫衣少妇吓了一跳。
吉姑姑问道,“我看他们三个出去了,怎么你还在家?”
“我们听到传闻,东山有仙,就过去看看,”素丸道,“半路上,见它受了伤,送它回来包扎。”
吉姑姑见素丸抱着自己的鹿,鹿的腿上包了厚厚的白布。
“哈哈,又是一个吉姑姑,”紫衣少妇笑道,“还真是人以类聚。”
“我叫素丸,”素丸觉得这紫衣少妇天生得让人亲近。
“我,姑获鸟隐飞。”紫衣少妇笑道,“你也是吉姑姑捡来的?”
“啊,不,”素丸笑道,“是我自己找来的。”
“你可真会找,”隐飞笑道,“吉姑姑就是一尊活菩萨。”
吉姑姑已经向着后山走去,隐飞和素丸跟在身后,说说笑笑。
从隐飞的言谈中,素丸大概勾勒出了吉姑姑过往的生活:独自一人居于山中,因为一次婴儿失踪案件,捕了姑获鸟隐飞,并劝她改恶从善,自此,隐飞时时将捡到的弃婴送给吉姑姑收养,吉姑姑入山采药,遇到有昏病者,也常常带回无名丘疗治,慢慢的,有些受伤的小鬼,小妖也寻来请求救助,有些无家可归者流浪于此,吉姑姑也资助衣食,鼓励他们垦荒自立,故此,在她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倒成了一个村落。
“这吉姑姑好生厉害,”素丸道,“我看着山中少说也有千户人家。”
“吉姑姑厉害是一回事,”隐飞见素丸单纯天真,甚是喜她,“还有一点,告诉你哈,这里是三国交界处,赋税征收很乱,容易糊弄过去,所以人们也乐得往这丘中讨生活。”
“赋税?”素丸第一次听到这陌生的名词,刚要细问,就见隐飞匆匆向前跑去。
素丸紧跟着她,抬头一看,眼前如青冥豁开,泻出万丈泓泉,走近泉落处,清冷之气袭来,但见杂树层层,挺立于乱石之中,泉水碧莹如玉,云天可见,幽石亦历历可数。
再定睛一看,那幽明的清水之中,竟漂了一个纸片儿般的薄影儿,影儿灰魅魅的,隐约人的形貌轮廓,非细看不能发现。
“那是什么?”素丸惊恐问道。
“水中鬼,”隐飞悄声道,“你算厉害了,一来就看到了,我是来了十多次还没看到,不瞒你说,我当时在下面洗澡,还是被她萦缠了才发现的。幸亏吉姑姑帮我脱身,不然的话,只怕我也变成那鬼样子了。”
素丸听了,好奇问道,“吉姑姑,你不是说不修仙么,怎么懂得驱鬼?”
吉姑姑还未说话,隐飞抢先道,“修仙?吉姑姑最恨神,恨仙,怎么会修?不过你别有眼不识泰山,吉姑姑可是昆仑山玉虚十二门下道行天尊的嫡传弟子,要不是……”
“你今天的话,格外多,”吉姑姑打断了隐飞,声音不怒自威,“这里阴寒之气太重,对婴孩儿不利,快些送去老牛家。”
“哦!”隐飞的兴致一下子消了,对着素丸做了依依惜别的鬼脸儿,自行离去了。
素丸问道,“您既然最恨神,恨仙,为何对我和昆月这么好?”
吉姑姑笑道,“你真是个透明人,心里想什么,没有不说出来的。”
“我的直觉,”素丸道,“您是好人,所以您用了术法保护着水中鬼,无形魄,可是您好像也隐瞒了什么,对我和昆月。”
“像你这样的透明人,都是没有吃过亏,受过罪的幸运儿,”吉姑姑道,“不过,奉劝你一句,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可是您不是对无名丘众生灵全心全意地护佑,”素丸见吉姑姑要走,忙跟了上去。
吉姑姑笑而不语,向前走着,问道,“天庭好,还是人间好?”
“都好,”素丸道,“我生在天庭,长在天庭,师尊朋友全在天庭,原觉得天庭最好,可是来了人间,发现人间景色一样的美,人也一样的好。”
“照你这么说,人间天上没有什么不同?”吉姑姑道。
“没有,”素丸回答。
“可是神仙法术高强,凌于凡人之上,”吉姑姑若有所思,“凡人只能被动承受欺压。”
“怎么会?”素丸矢口否认,至少在她的认知中,不曾觉得仙人有多么强大,“有强必有弱,这是自然之理。所以,不用担心仙人乱用法力,我们学习法力,是为了让一切变得更好,不是为了欺压人的。”
说完这长长的一串话,素丸突然有些怔了,她真得觉得了自己的变化,以前不爱说话,不肯说话,可现在为什么变了?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那个不在她身边的人,她似乎有意无意地学了那个人的说话方式,她似乎很想变成那个人,“我是怎么了?”
她有些困惑了。
困惑中的她,没有注意,吉姑姑的脸上浮现了古怪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