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秘境之后,看着这片多年没有踏上的土地,冰空心中一阵复杂,可当下的形势已经容不得她去感伤什么了。
由于战争的缘故,秘境里留下的人很少,偌大的宫殿里人迹寥寥。
“我们先去祭坛取骨灰,然后再去殿下的寝宫。”影绰提议道。
“好。”
行至祭坛时,一种庄严肃穆之感便瞬间涌来,冰空和影绰都不由得微微低头,以示对亡灵的敬意。
“我想先去晓月莫夕他们的墓前看看。”冰空拽了拽影绰的衣袖。
“好,我陪你去。”影绰拍拍冰空的背,和她走到晓月莫夕等人的墓前,同她一起祭拜了他们。
看着昔日的好友们此刻已天人两隔,冰空心中一阵悲恸,却也不会怎么表现出来了。
人终究是要长大的,有时候,悲伤是无法用哭泣来排解的。
祭拜过他们后,影绰便领着冰空去了祭台。两人恭敬虔诚地祭拜了一番之后,影绰起身将修炽之前设下的重重禁制一一破解,拿到了夜神火神的骨灰盒。
回到修炽的寝宫时,影绰发现门口正侯着茗柯随行的侍女。
“参见火司长。”
“郡主在里面?”
“嗯。”
影绰先回头看了一眼冰空,而后开门走了进去。
昏暗的火光下,茗柯正坐在修炽的书案前,失了魂一般呆呆地望着修炽从前生活过的痕迹,就连影绰和冰空进来都不曾发现。
“郡主。”影绰出声道。
茗柯失魂落魄地转过头来,哑哑地开口:“火司长...冰空?”
在看到影绰身后的冰空时,茗柯原本萎靡涣散的眼神便顿时有了焦距。
“你怎么来了?”茗柯有些警觉地起身,“殿下死了,这下你高兴了吧!”
“郡主!”影绰上前两步拦在茗柯前面,“冰空她是来救殿下的。”
“救殿下?”茗柯眼中先是升起一抹亮光,但很快便黯淡了下去,“殿下已经死了,她怎么会有办法救殿下?”
“你别激动,殿下真的有可能能回来,冰空真的已经找到办法了。”影绰搭着茗柯的肩,无比认真地说道。
看着影绰坚定的眼神,茗柯也开始有些相信了:“真的吗?”
“是。”
“那是什么办法?”
“我们需要先搜集一些东西,你知道殿下最喜欢什么东西吗?”
“最喜欢什么东西...”茗柯嘴里重复着,不自觉地看了冰空一眼,“你怎么不知道啊?”
“我...”被点到的冰空先是一怔,而后默不作声地把目光移向旁边。
茗柯没好气地叹了口气,重新看向影绰,“殿下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从不表达悲喜。这一时半会儿我也...”
“没事。”影绰安抚地拍了拍茗柯的肩膀,“那你知道乾坤釜和光明珠吗?”
“乾坤釜?不是说好久之前就已经失传了吗?光明珠...光明珠...”茗柯微微合上眼,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看茗柯努力回忆的样子,影绰和冰空心中升起一丝期待。
“我好像...在哪看到过...你也知道,我没事就喜欢翻些珍异集录,怪事异事之类的。”
“那你现在能想起来吗?”
“我去我平时看的那堆书里翻翻吧。”
“好。”
说完,茗柯瞟了冰空一眼,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那我们在这里找找吧,尤其这里的书本,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好。”
翻着翻着,看着书页上的花朵图样,冰空脑中灵光一现:“对了影绰,会不会是睡莲啊?”
“你是说,夜神和火神的定情信物?”
“对啊对啊,修炽种了一池子呢。”
影绰微微眯起眼睛,似是不知情。
“你不知道?”
“不知道。”影绰摇头道。
“这样啊。”
连影绰都不知道,所以他是只带自己一个人去过吗?
冰空心中泛起一阵甜蜜的酸楚。
“照你这么说,这睡莲很可能就是殿下的心爱之物了,那地方在哪啊?”
“这...”冰空一时间犯了难,“每次都是他带我去的,我不知道路啊。”
影绰脸上闪过一丝匪夷所思。
看着影绰的表情,冰空急忙补充道:“第一次是他东拐西绕走了好久,从一朵火莲中穿过去的,再后来每次都是瞬移去的。”
“那你记得那地方长什么样子吗?”
“那里是在秘境的边界处,一大片池子里都是白色的睡莲,开的特别好看。”
“还有呢?周围有没有什么建筑物?或者别的东西?”
冰空挠挠头,“没有吧,就是台阶啊什么的...”
看着影绰无奈的神色,冰空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你啊...”影绰扶额叹了口气。
“哎呀,去了不就是看花嘛,谁还在意别的东西啊?”
“行吧行吧,过来,我带你瞬移试试。”影绰说着,放下书朝冰空走来,冰空也立即迎上去握住影绰伸来的手。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冰空看到眼前黑漆漆的,她们来到了一片荒野之上。
“不对不是这。”冰空摇了摇影绰的手。
再一次天旋地转之后,她们又来到了一片湖边,这里水光麟麟,却也并不是种睡莲的地方。
“还不对。”
辗转了几次之后,她们还是没能到达预定的地方。冰空气喘吁吁地松开影绰的手,也不管干不干净就直接往地上一坐,苦恼地扶着额头,“哎呀,这可怎么办?我为什么没早点把瞬移学会。”
影绰拍拍冰空的肩膀,思量道:“要不,你想着地方?”
“能行吗?要瞬移的可是你啊。”
“我们试试嘛。”
“好。”被影绰拉着站了起来后,冰空深吸一口气,而后闭上眼睛,脑中努力想象着睡莲池的样子。
感觉到身形开始移动后,冰空也丝毫不敢松懈,只专注地想象着。
再睁眼时,看到天际灿烂的晨光和满池欣然绽放的花朵,冰空惊呼一声,拉着影绰跑了上去。
“就是这里!”冰空兴奋地说着,俯身朝花瓣抚去。
看着满池盛开的娇艳,影绰也不由得有些欣然:“好美啊!”
“是吧。”冰空扬了扬嘴角,从池中摘了一朵睡莲下来,“原料都齐了,我们回去试试吧。”
“嗯。”影绰点点头,有些不舍地望了池中一眼,可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回到宫殿后,冰空便寻了把匕首,拉开了身前的衣服。
看着冰空紧张的样子,影绰也有些不忍,可她也只能端好碟子,来承接冰空的心头血。
冰空一向怕疼,可若是能救修炽回来,心头血又算的了什么?冰空一狠心,举刀朝自己的心口划去。
猩红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碟子上,影绰急忙叫停:“可以了可以了。”
冰空移开匕首,以冰力愈合着伤口。
待冰空伤势控制住之后,影绰便席地而坐,开始运转神力,凝聚精纯赤火。待火势稍强之时,影绰便引了一些骨灰,一瓣睡莲,和几滴冰空的心头血开始炼制至黑之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冰空紧张地观望着赤火之上不断变换的东西。
影绰的脸上布上了密密麻麻的汗滴,冰空想为她擦拭,却又怕打扰到她,只能忧心地坐在一旁等候。
突然,修炽寝宫的门被打开了,冰空急忙走到门边,发现是茗柯捧着书进来,便急忙做了个“嘘”的手势,拉着她一同出了门外。
“火司长在干吗?”茗柯张望着门里轻声问道。
“她在炼制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我们不要打扰到她。”冰空说着,把寝宫门关好。
“哦。”茗柯应着,把书举到冰空面前,同时瞥见了她胸前衣服上的红色血迹,“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冰空抬手轻轻护了一下胸口,转而问道:“你找到了?”
“嗯。”茗柯把注意力重新移回书上,“在这里写着呢:光明珠,承载最澄净的白光,孕育于最黑暗的地方。”
“最黑暗的地方?”冰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在哪?”
“书上没说具体在哪,但说是由一只骇人的上古凶兽在看守。”
“上古凶兽?那北焱应该会知道吧?”冰空期待地看向茗柯。
可茗柯只无力地摇了摇头,“北焱之前主要是靠殿下的法阵压制的,现在殿下...它早就挣脱法阵逃跑了。”
“啊~”冰空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开始自己思索,“最黑暗的地方...最黑暗...不就是秘境吗?秘境不是整日都是黑夜吗?”
“可我们来这么久了,整个秘境都有人去探过,除了北焱,从未发现有什么上古凶兽,更不用提光明珠了。”
“这样啊。”思绪再度受阻,冰空有些苦恼地敲着自己的脑袋。
“要不,我再回去翻翻书?看看有没有什么记载?”茗柯提议道。
“好...”冰空下意识想说谢谢,却突然想到茗柯也许根本不需要她的这一声谢谢,便又急忙噤了声。
茗柯走后,冰空便轻手轻脚地回到寝宫,开始继续翻阅书籍。
许久,影绰那边的火光才逐渐灭了下去,冰空放下书本,快步走到她身边。
“怎么样?这是至黑之寐吗?”冰空打量着影绰面前那如烟雾一般的东西问道。
影绰细细看了一会,开口道:“应该不是。”
“啊?为什么?”
“你仔细看,”影绰指了指烟雾的中心,“这里显了些白色,而至黑之寐应该是完完全全的黑色。”
“啊~”冰空失望道,“那到底是我们原材料出了问题,还是炼制过程有了差错?刚刚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应该不是炼制过程出差错,否则它行不成这样的寐态的。”影绰说着,抬手在烟雾中间虚晃了几下,那烟雾便即刻消散了,“应该是原材料出了问题。”
“你是说,睡莲并不是修炽的至爱之物...还是说,我不是...”
“哎呀,你想什么呢?”影绰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戳了下冰空的脑门,“殿下都为你做到什么份上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我这不是怕有万一吗?”冰空低着头小声嘟囔道,脸颊染上两抹绯红。
“没有万一。”影绰斩钉截铁道,“你再这样疑神疑鬼的我都要替殿下生气了。”
“好好好,”冰空急忙认错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瞎说了。那他的至爱之物到底是什么啊?”
“我们再找找吧。”影绰站起身来,环顾四周。
“唉你说会不会是那副画啊?”冰空指着墙上的画像说道,“这是他父亲画给他母亲的画,他应该很珍爱吧。”
“有这个可能,不过这画可不比一朵睡莲,要万一不是,这幅画可就彻底毁了。”
“那我们还是先再找找吧,实在不行再考虑这幅画。”冰空说完,和影绰分头翻找起来。
找着找着,冰空就听到背后一阵奇异的响声,回头看去,影绰被修炽床边的阵法震的退了几步。
“没事吧?”冰空担心地上前问道。
“没事,”影绰摇摇头,打量着眼前的阵法,“我以前都不知道,殿下居然还在这里设了阵法。”
“那会不会这里有东西藏着啊?”
“很有可能,可这阵法怎么解?”
“额...”冰空试探性地把手往阵法里伸去,还是一如从前那般畅通无阻。
“你可以哎。”影绰惊喜道,“那你去这里面找找吧,我去找你之前找的那片地方。”
“好。”冰空应着,走进阵法。
看着这张床,昔日的一些脸红心跳的回忆便再度涌上脑海,冰空有些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影绰,而后开始翻找起来。
翻遍了床上和床底,冰空都没有找到任何有意义的东西,反倒这里残留的修炽的气息让她鼻头发酸。
往日的回忆唰唰地划过脑海,冰空的视线也很快就被泪水朦胧了。
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哪怕是已经互通了心意,却还是从未好好地在一起过,过往的仇怨一直像枷锁一般束缚着他们的心。
若是没有这些仇怨,若是当初选择好好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像今天这么遗憾了?
顷刻间,冰空被一股浓郁的悲伤所淹没,她无力地躺倒在修炽睡过的床上,闻着他残留的味道,无声地流着眼泪。
人为什么总要等到失去以后才追悔莫及?为什么人在的时候就不能好好相拥,偏偏要等到他离开后又嗅着他残存的一点气息独自感伤?
不行,她还有机会,她不能这么自暴自弃,修炽还在等着她呢。
冰空粗暴地擦干自己的眼泪,一鼓作气地直起身来,重新开始翻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