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风呼啸,狂沙漫天。
震天巨响,随枪槊相交,一波波扩散开去。
“痛快痛快!”劲气反弹于身,擦出血痕条条,丁青山却脸冒红光,兴奋得忘乎所以。这般淋漓尽致地与高手战斗,除师傅之外,还从未有过。
他双臂如风般急速递出,银亮的枪尖闪出道道枪芒。百道枪芒凝成一束,冲天而起,若瀑布奔流,气势磅礴。丁家长枪诀之:枪流瀑布!
与“兵锋枪海”的大面积排击不同,此招攻击面只有一束,攻击力却更为强劲。
劲气瀑布直击头顶,尚天华脸色平静如水,一双寒眸,没有丝毫波动。
金钉枣阳槊高举上扬,他不慌不忙地低喝:“护。”查觉到岭西众兽的窘境,他将金光气壁张开,将之囊括在内。
银瀑遭遇金壁,飞流四溅,却无法撼动金壁分毫。
“咦?”眼见对手如此从容不迫,丁青山的额头冒起一根青筋,掌心一翻,长枪如电:“再来!”
得尚天华相护,兽大压力顿减,抬头时,呼吸却是一窒:但见眼前,银光暴闪,枪招汹涌,似天河决堤,滚滚而来。丁家长枪诀之:碧海翻涛!
尚天华抬槊相挡,从容依旧。
奔腾的银涛猛烈拍击金色气壁后,又轰然退去。
兽大狠狠地喘出口气,讶异得合不拢嘴:看来丁小子并没有自夸,与其相斗之时,确实未尽全力,也只有堂主这种高手才是他的对手。
渐渐的,他看出门道,又把嘴巴闭上:丁青山看似枪刚力猛,实则难以撼动尚天华分毫。他不禁疑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在堂主手下走过这么多招,堂主只守不攻,难道是在戏耍这小子?想到这里,他暗自称快:臭小子,叫你耍人,你也有被人当猴耍的时候啊!他却不知,尚天华并非是在戏耍,而是见猎心喜。
尚天华出身名门,自幼习武,身边高手云集,可谓见多识广。然而令他惊讶的是,丁青山这路枪法悍勇精奇,竟是闻所未闻,他不由得想要看个究竟。
“再来再来!”拨回马头,丁青山挺枪又上。首次遇到强敌,他体内的血液一下子沸腾起来。长枪翻飞,浑然忘我,密集的枪刃不停冲击尚天华的防御气壁,杂乱却猛烈。丁家长枪诀之:乱风急雨!
尚天华凝气若渊,任凭丁青山风狂雨啸,他自巍然不动。他的劲气袭承父辈,其劲之强,少有人及。丁青山功力尚浅,劲气不足以破开他的防御气壁,他正可好整以暇地观看。
数十回合之后,银电渐被金轮压制。尚天华明显占了上风,表情却越发凝重:此子枪招绵密精妙,竟难觅破绽。最奇特的是,他劲气修为并不特别出众,力量却极为惊人。自己有超强的护体真气,可将攻击劲气反弹,多数人难以抵挡,此子却可凭其力量,化解大部分劲气。
“再来再来再来!”一直无法破开尚天华的防御气壁,丁青山目中狂意渐现。
枪招越发加快,银芒如旋风般急转,长枪陡然上举,枪芒如电,骤然轰下。丁家长枪诀之:狂雷啸天!
浩瀚劲气迎击而上,尚天华挺槊而立,稳若磐石。金色气壁若华盖撑起,银雷张牙舞爪,却无从下口。
怎么可能连这招都不行?!
一击不成,丁青山并不撤力,反而不服气地加劲,持枪的双臂肌肉隆起,已把衣袖撑破。
暮秋已至,霜风凄紧,他的额头却汗水密布。
只是,他使出的劲气越强,反弹越重,身上伤痕便越多越深。肌肉勃发至极限,肩头箭伤迸裂,鲜血与汗水混合,一颗颗地砸入土中。
此子越挫越勇,实乃天生猛将!
尚天华赞叹一声,突觉心脏急跳,胸中涌起一股难耐的躁意。他幼时心肺受损,不能久战,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看来只能速战速决了。惋惜轻叹,他暗将五成护体真气分出,注入槊内,金钉枣阳槊立时低鸣不已。金光之下,他的双眼亦映成金色。
对面,丁青山并未觉察到尚天华的变化。他正咬紧牙关,努力压榨出最后一分潜藏的气力。
突然,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力,顺着枪尖传来,令他手臂大震,全身僵麻。
对手竟然在自己的猛攻之下还隐藏有这般实力!
他大吃一惊,却见金钉闪耀的槊头拨开枪尖,向他胸腹击来。他强抬枪杆格挡,奈何手臂无力,枪槊甫一相交,整个人被击得倒飞出去。
他所骑之马,无法承受尚天华的强大劲气,马骨寸裂,悲鸣一声,倒地抽搐。
一击得手,尚天华重重喘息,脸色一片苍白。护体真气本作护体之用,他将其一半注入槊内,便是撤去一半的护体防御,受损心肺似暴露在烈火之中,炙痛令他倒抽口气,无法立刻追击。
“砰”地一声,丁青山如钢球般被狠狠地砸在地上。他团身自救,急滚了数下,才将那股巨力御去。
翻身站起,竟有片刻目眩。晃了晃脑袋,他强将一口血吞下,瞪向尚天华,道:“不可能!你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内劲?”就算他从娘胎里开始练功,也不可能这般强大。
“小子,你已经输了!”兽大与众兽在旁哄然叫嚣。
“胡说,我还有绝招没出呢!”丁青山脸色通红,双手平握长枪,缓缓举至齐肩,郑重道:“此枪名为:八宝双盘镔铁枪!”
兽大嗤然笑道:“反正你打不过我们堂主,枪名报与不报都无所谓了。”
对不起师傅,我要破戒了。此战不可输!丁青山抿唇不语,双手用力一掰,长枪从中间分作两截。
“你要做什么?”兽大大感惊奇:奇怪的小子,竟在此时把枪弄断。更奇怪的是,那杆枪竟然在断开处又弹出两个枪头!
“看枪!”坐骑已亡,丁青山弹腿高跃而起,左右手分持一截枪杆,朝尚天华猛攻过去。
此子的长枪可化作双枪?尚天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不屑地撇了下嘴角。
但凡有点常识的武者都知道,双手武器与单手武器的打法完全不同。相比之下,双手武器侧重技巧,单手武器更在意攻击力度。丁青山虽枪招精妙,但明显是仗着蛮力才能与己相斗如此之久,使用双枪岂非舍长取短?
此时,丁青山的右手枪已至面前。尚天华冷哼一声,轮起长槊往他的枪撞去:单手的力量怎比得过双手,这一槊下去,定把他的枪磕飞。
长槊与短枪相交,短枪果然被震开,但却并没有像意料般被磕飞。
尚天华突然发觉自己错了!丁青山这招使得极妙,看似力猛,相击之时用的却是缠字诀。被他震开的是丁青山的右手枪,而丁青山还有一杆左手枪!那枪尖正冲着他的胸前点刺而来!
此刻,长槊被右手枪缠住未及收回,尚天华胸前门户大开。眼前枪尖到来,他已来不及收回长槊防御。
危急之中,尚天华鼓起护体真气凝于胸前,并迅速甩掉右脚蹬,全速侧身。护体真气下,他犹如身披金色胸甲。
一道银芒由丁青山的左手枪中刺出,被护体真气挡了一下,斜斜地擦过尚天华的前胸,锐啸而去。劲风过处,连破尚天华数层衣衫,擦出一道血痕,隐约可见里面白皙的皮肤。
一招之间,尚天华被逼得手忙脚乱,虽只是轻伤,却不由恼羞成怒。
然而,他的下一招还没有发出,丁青山的左手枪突然变招,本是前刺改作横扫。此时,尚天华为躲避枪尖,全身重量都在左侧,这一枪顺势拨扫,竟生生将他拨下马来。
“好枪法!”尚天华翻身立稳,沉气问道:“何人所传?”
丁青山傲然道:“家师姓丁。”刚才他落马之时对方没有追击,此刻他也没有趁机进攻。
尚天华微微点头,将槊直立于地,凝声道:“此槊名为金钉枣阳槊,为我父所传。”
兽大等人不禁大感意外,看向丁青山的目光全都变了:比武之时,报出自己的兵器全称,除有尊重对手之意外,更将对方视为正式敌手。能令堂主这般重视的,在这世上可没有几人。
枪与槊再次相交,却是另一番光景。
既然已把对方当作敌手,尚天华全力进攻。他劲气雄厚,一招之间便飞砂走石。
反观丁青山,弃了猛攻,枪招大改,竟是难以预料的灵活诡变。双枪同使,他的左手枪毫无滞涩,不仅与右手枪配合无间,更令其战力大涨。
全力进攻的尚天华,似猛虎出柙。华光大作的金钉枣阳槊,散发出一股凶猛残暴的气息,不要说是被击中,只要被其劲气扫中,都会割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被金光笼罩的丁青山,如被狂风暴雨袭击,数招之后,血痕遍布全身。
啧,真强啊!丁青山就地一滚,狼狈地躲过长槊的一记重击,混了土的脸上已面目全非,只有一双亮眸仍精光闪闪。单枪的时候,就知道对手劲气之强,极难近身,本想用双枪招式弥补内力不足。但实力就是实力,内力相差太远,精妙绝伦的招式完全无用,就如同花拳绣腿一般。
如若是普通比武,他或许会爽快认输。但此次比武不仅关系到自身,更关系到莫小雨的朋友。一想起那双秋水般的眼睛又要开始下雨,丁青山再次从地上爬起,奋勇扑上。
能将左手练得与右手一般灵活,实属罕见。尚天华心中赞叹:此子枪法精湛,为人磊落,假以时日,或可成为一方人物。可惜他所怀之物事关重要,若非如此,此子倒可结交一番。
二人都起了惺惺相惜之心,手下的招式却越发猛烈。
尚天华眼露狠绝:此子勇猛,枪法诡变,这样下去没完完了。
枪槊相交,丁青山突觉一股沛莫能驭的劲气袭来,似泰山压顶,令他眼前一黑。
不好!他猛甩臂膀,急欲变招。
尚天华完全不给他逃脱的机会,将长槊重压而下,全部劲气汹涌击出。此子枪招精妙,内力却大不如己。破不了他的枪招,只能以劲欺人,唯有一气将之击倒,否则久战胜负难测。
丁青山暗喊糟糕,被迫比拼内力。他毕竟年轻太多,劲气修为远远不如。
对方的劲气不断压来,似无穷无尽,不过片刻功夫,他已觉难以为续。只微一示弱,对方强悍劲气似激流顺势而下,冲击他的经脉,血液似欲爆体而出,就连骨骼都被压得咯咯作响。
余光瞥到骨裂倒地的死马,他的心中悲叹:师傅曾经说过,武道无穷,人外有人,万万不可自恃,小看对手。自己不听师傅的话,方会落得骨碎人亡的下场。
眼前的景色逐渐模糊,朦胧中若有光亮闪烁,一眨一眨,好似那双盈盈秋水般的妙目,带着深深关切。
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我未能做到。
我若身死,你定会痛哭不止吧?
……
不对!
壮志未酬,岂能死于此地?!
他猛然警醒,愤而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