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暖风袭人。唐婉儿对着湛蓝的天空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同时在心中振臂高呼:今天也要为了赢得温四公子的心而努力!昨天中午,她与女伴偷跑去孤鸣山,现场观看了温四公子与寒剑的比武之后,除了震憾与惊艳外,更加坚定了她对温四公子的一片痴心。
当她缓缓地缩回胳膊之时,远远瞥见银霞匆匆向她走来。她连忙迎上去,快言快语地说道:“三嫂,昨天你没来排练,和三公子偷偷约会的事被人看到并说了出去,徐大师很是生气呢!”
听到这个强买强卖的称呼后,银霞不由得脸上一黑。不过现在不是扯称呼的时候,她焦急地对唐婉儿问道:“你是蜀地唐门中人吗?”
“你为什么这么问?”唐婉儿犹豫了一下。她扮成舞姬之事无人知晓,混成舞姬们的头领也极其自然。虽然她的身份算不得什么秘密,但唐门规矩森严,她这次是为了四公子偷跑出来的,可不想这么快就被抓回去。
银霞催促道:“你只说是与不是就好!”
“嗯,是的。”唐婉儿还是如实回答。对方是三嫂,被她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她又叮嘱道:“我是离家出走,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银霞吁了口气,刚要说话。
唐婉儿打量着银霞,突然叫了起来:“哎呀,你怎么没换舞服,连妆都没化?算了,咱们还是先去教场吧!明天就要正式登台,徐大师下了死命令,今天谁也不准迟到。昨天中午我们偷跑去看四公子比武,他已经大发雷霆了。”说完,她拉起银霞的胳膊就要急跑。
“我更有重要的事找你!”银霞定住脚步,反手拽住唐婉儿的手臂,“你认不认识这个?”说着,她小心地取出层层包裹着的毒针。
“蛛女之刺!”唐婉儿变了脸色:“你从哪里得来的?”
“先别管这些!你既然识得,可能解毒?”银霞急问。
唐婉儿沉吟着道:“蛛女的毒要解可不太容易。是谁中了毒?”
银霞道:“是三公子。”
唐婉儿吃了一惊,道:“那就必须救了!人在哪里?话说在前头,我得看了伤势后才能确定能不能救。”唉,徐大师肯定又要发火了。不管了!还是救三公子更为重要。
银霞带着唐婉儿直奔季怜月的客房。
推门进屋,只见季怜月正端然盘坐于椅上闭目练功。
听到门响,他收功睁眼,缓步起身,对银霞颔首打了个招呼,然后温和地看向唐婉儿,礼貌地问道:“这位可是唐姑娘?”
“啊,我是。”唐婉儿脸上有可疑的红晕掠过,“这位公子是?”
“昆仑无别门季怜月。”季怜月边说边把唐婉儿引向床边。掀起床帐,他轻声说道:“还劳姑娘救治。”
床帐之中,公子夜正侧头趴卧于床上,酣然熟睡。
“公子不必客气。”唐婉儿忽然变得斯斯文文,举手投足间一副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
她先仔细查看过公子夜后背的伤势,再伸手搭住他的腕脉。过了一会儿,她有些不解地说道:“蛛女之毒甚是霸道,一旦发作性命堪虞。看三公子的样子似乎曾经毒发过,可为什么会至今平安无事?”
“姑娘诊术高明!”季怜月点头赞道:“只因他毒发之时,我帮他把毒性暂时压制住了。”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仅凭一人之力,能压制住此毒的人。”唐婉儿惊诧地望着他,目光中流露出钦佩:“季公子好厉害的内功!”
“姑娘过誉了。”季怜月淡淡谢过,“但此毒阴狠,无法全除,只能暂时压住。姑娘可知如何才能真正解毒?”
唐婉儿思索后说道:“既然季公子功力如此深厚,那就容易多了。可让三公子先服下我唐门秘制的百宝祛毒丸,然后我以银针渡脉,季公子行功相助,应可将余毒清除。”
季怜月问道:“那么姑娘可曾带有百宝祛毒丸?”
“百宝祛毒丸乃是我唐门珍贵药品,此次出门我并不曾带来。”唐婉儿脸上微红,她是偷溜出来,走得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带。顿了一下,她道:“不过,我唐门此次送来的贺礼之中应该会有此药。”
季怜月点头道:“既是如此,我去向温二公子求药。”他冲二女微施一礼,“请唐姑娘和曲姑娘在此稍待,我去去就回。”
唐婉儿一直目送着季怜月出门而去,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她将银霞拉到屋角,神神秘秘地问道:“姐姐,你觉得季公子怎样?”
银霞不明所指,随口应道:“哦,他呀!人挺好的,是个师兄的模样。”
“哎呀,我说的不是这个啦!”唐婉儿轻跺了下脚,垂头羞怯地道:“……要怎么说呢?难道你对季公子都没有一点特殊的感觉?”
“什么特殊的感觉?”银霞看着唐婉儿奇怪的表情,觉得自己实在难以理解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唐婉儿捂着发烫的脸颊,幽幽轻叹:“季公子他是那么的文雅俊美、温和有礼,即风度翩翩又成熟稳重,你不觉得他这种正人君子式的人物也非常令人心动吗?”
正人君子?不知为何,萧引高大的身影在银霞脑海中闪现,胸口突然隐隐作痛。她故意作出不屑的样子,打击唐婉儿道:“那么你是要放弃你那位绝代风华的温四公子,改为喜欢正人君子的季公子了?要我说正人君子有什么好?你不高兴的时候他不会哄你,你哭的时候他不会安慰你,你生气的时候他更不会为了逗你开心而挨你的打。”
“天哪,没想到你居然对三公子深情到如此地步!”唐婉儿惊呼一声,目露崇拜。小姑姑所说的,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别的人都看不到眼里,就是这样的吧?
银霞嘴角一抽:呃,自己又说了什么让她误会的话了吗?
唐婉儿握拳道:“我要向三嫂学习!心里也只有四公子一个人。”她看向床上的公子夜,忽然发现什么大秘密似的说道:“咦,看不出来三公子的身材居然很不错呀!”
经她这么一说,银霞也转头看去。
床上,公子夜的上衣已被季怜月褪去,正裸身俯卧。他身体修长匀称,虽然不是沙漠勇士那种极具力量与爆发力的大块肌肉,但肌理平滑结实,不夸张却有着优美的线条,如同沉寂的豹子,即使静伏不动也仍然含蓄有力。除却背上中毒的部分,他的皮肤泛着柔和健美的光泽。
“原来三公子也是个练家子啊。”唐婉儿边说边戳了戳公子夜的胳膊,对银霞道:“他的肌肉很结实,不信你来试试。”
她还要再戳,却被银霞一把抓住。
银霞有些不悦:“他好不容易才睡着了,你不要吵他。”
唐婉儿会意地一笑,道:“我就是喜欢姐姐你一往情深这点!要不是因为你,就算他是三公子,我也不救!”她一个旋身挣开银霞的手,轻笑着道:“我去拿针。姐姐先在这里陪陪三公子吧!”说着,她快步出屋,还随手把门关好。
银霞立于床前,有些不安地偷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心中一阵急跳。
房门一关,屋里再没有别人。除了床上那人急促短浅的呼吸,安静得令人有些心乱。
族里的壮汉众多,又不是没有看过男人的身体,但为什么看到他时,心却跳得这般的快?一定受了唐婉儿的影响,平时她才不会这样!
她走去椅上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又蹑手蹑脚地回到床前。屏住呼吸,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胳膊。
嗯,弹弹的,手感真的很好!男人还是要强壮一些才好。她心满意足地缩回手,明知道屋里没人,却还是做贼心虚地四下看了看。
她正想退回椅上,却不小心被床边的桌几绊了一下,发出一阵喧然大响。
桌上瓷杯接二连三的滚落,被她快手接住,一一放回还处。
轻呼了口气,她拍拍胸口:还好还好!
“你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床头传来熟悉的语声,疏懒中带着些模糊的嗓音。
银霞一惊,猛然抬头,正望进一双春水荡漾的眼中。她连忙背过身,脸上绯红一片。“我哪有!”
“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床上的人越发怀疑,“否则的话,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银霞闻言立刻扭头直视着他,理直气壮地提声道:“根本就没有!我只是不小心差点把杯子摔在地上。”他深邃的眼波仿佛要把人吸进去,银霞需要凝住心神才能与之对抗。她把眼睛瞪得更圆,心里暗暗念道:那种丢脸的事,打死也不能告诉他!反正他也常对她说谎,对他说一次谎也没有关系。
“没有就没有吧。”公子夜望着她微微紧张的样子,只觉极为可爱。他漫不经心地一笑,柔声说道:“等我办完这件大事,你就正式做我的女人,好不好?”
他眼中浅浅的笑意似一池暖融融的春水,银霞的心又急跳了起来。一个模糊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他说话总不正经,也许只是从来没有人把他的话正经来听。那双春水荡漾的眼睛,如今正凝视着她,里面清清楚楚地只映着她一人。
“尽说这些浑话干吗?”怎么就对他的话当真了?制止住一颗砰砰乱跳的芳心,银霞急忙转开话题,“你二师兄为你出去求药,一会儿就要回来了。说起来你二师兄真是位正人君子,和你可完全不同。上次你刚戏弄过他,他却为你如此地尽心尽力。你就不能向他学学,不要总做那些不择手段、旁门左道的事?”
“反正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不如二师兄!”公子夜突然恼了起来,莫名的烦燥中掺杂着隐隐的痛,“是,我做事不择手段,我做事旁门左道!但就算是所有人都看不起我,难道你也这样认为?你也统领一族,你也经历过艰难困苦,应该能够明白:有的时候,人并不是只为自己一个人生存。为了身边的人,总要有人去做别人不愿做的肮脏事。我的手算不上干净,我更不是正人君子,但我也有我做事的原则!我虽说谎,却绝不在生意上骗人。我虽用各种手段达到目的,却从来没有主动害人。我虽有**之名,但从未真的做下不轨之事。在你之前,我甚至从未对其他姑娘动过真心!”
他愤然吼出最后一句话后,猛然闭嘴,气喘吁吁地瞪着她。他向来随性惯了,别人看他的眼光,对他来说简直比一阵风还轻还淡。但,只有她,绝对不可以看轻他!刚才她提到季怜月时,竟令他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安。二师兄太过优秀,优秀到令他产生强烈的危机感。有些话他本是死也不肯说出,现在却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如果坦诚能让她喜欢上他,那么他愿意试着对她坦诚。
未曾对别人动过真心吗?萧引的身影猛然闯入银霞的在脑海之中。自以为隐秘的、痛苦折磨她一年多的感情,又浮现出来。胸口的痛令她的目光迷离起来……是呀,她不如他,她曾经全心全意地喜欢过别人。
“你这个笨蛋,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还去想那个背叛你的男人!”看出她正想着别人,公子夜只觉脑中轰地涌上一股强烈的情绪,口不择言地说道:“在你眼里,难道我就这么的不值一提?比一个抛弃你的男人还不如?!”
银霞只觉得心脏像被狠狠地刺了一刀。她根本就没有拿他去与萧引比较,为什么他要这样说她!她气得隐隐发抖,却倔强地说道:“对!我就是忘不了他!我就是喜欢他!怎样!”
该死,说痛她了么?公子夜黯然地合上双眼,也将里面的伤痛掩住。他早就知道的,应该慢慢地、迂回地贴近她的心,为什么还要说出那样令她痛苦更令自己难受的话?以她的性情,就算被背叛,十几年相处之情又怎可能轻意忘掉。他实在不该如此逼她。……当他跳下蛛女的陷阱,拼尽功力救她,并为她挡下所有蛛刺之时,在那一瞬间,他突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是如此地喜欢她!喜欢到放下所有的聪明,选择了最笨的做法。
话一出口,银霞已然后悔。他从来都是风轻云淡,即使被别人讥讽辱骂,也都是微笑着带过。以前她还在气恼中扇过他好几次,也不曾见他生气,今天却突然与以往不同。看到他紧闭着双眼,努力平抑情绪的样子,刚刚被他误解时的心痛,此刻全都化为对他的心痛。
虽然与他相处的时间不长,虽然他外表看似轻浮,但她打从第一眼见到他之时,就直觉地相信他的品性。他这样的人,是那样的擅于伪装,应该很少对别人说出真心话吧?明知道他说话就是如此,为何还要在他好不容易表露一次真心时斤斤计较?刚刚被他误解了一下自己都会痛得难以忍受,可他却一直生活在别人的误解之中……
银霞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屋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沉冷含冰男音说道:“唐姑娘带我来此,究竟有何急事?”
“叫我婉儿啦!”唐婉儿欢快的声音透门板传来,只听她对着屋内大喊:“三嫂,你猜我在路上遇到谁了?”
银霞脸色一变:那是温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