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由在处理完张坤的事情后,带上数名弟子,和陈惜之一同到了叶缓缓去世的草原,除了要将邹天逸押回天后山审判,更重要的是想找到叶缓缓的尸体。
比天后山更早到的,便是凤凰山。
陈书由到的时候,凤凰山的弟子已经在到处找叶缓缓的尸体,尤其那片湖水都快翻了个底。
李清笙手中握着弟子们找来的叶缓缓的心愿清单,他一遍遍的看着,没有注意到陈书由和陈惜之的到来。
李清笙的面容也很憔悴,拿到叶缓缓送给他的画卷后连夜就赶了过来。
陈书由道:“李门主。”
李清笙也想到天后山会来,只是难以控制悲伤的情绪,没有往日那般礼仪俱全,只是微微的作揖,“前辈、陈公子。”
陈书由说道:“李门主连夜赶来,辛苦你了。我们天后山的孽徒邹天逸幽禁祁樱仙一事,我先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李清笙道:“前辈无须道歉,天后山素来管教弟子严格,只是人心本就不是能控制的。邹天逸跑了,有人砍下锁住他的铁链,带着他逃跑了。而缓缓这边,我们还在找。”
他们都心知肚明,叶缓缓是被妖兽分食吞噬,连根头发都不剩,弟子们也不敢提,只是按照吩咐到处找叶缓缓的尸体。
毕珣回到当初锁住邹天逸的牢房中,看着被砍断的痕迹愤怒不已,砸着牢房内的杂物出气,“他把缓缓害死了,他还想独活!想都别想!缓缓就算太善良了,只断了他的手筋脚筋,我当时不应该顺着她,至少要把邹天逸的两只眼睛都挖了!他还打断缓缓两条腿,那至少也得砍断他两条腿才是!”
陈惜之道:“毕珣,这样不行。”
毕珣停下来不再砸东西,“你说的没错,就这样还是不行的。他还想强迫祁樱仙,以为在这个没人知道的地方生米煮成熟饭就可以了,我们还应该废了他的命根子,让他断子绝孙!”
陈惜之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两家的弟子都在搜集证据,你把东西都砸了,万一把寻找邹天逸、谢其伶的蛛丝马迹都给砸没了呢?”
这时候李清笙也进来了,“毕珣姑娘,关于缓缓的事,我有些话想问你。”
陈惜之不是个八卦的人,他对毕珣说道:“我先出去,你出来再找我吧。”
李清笙问道:“毕珣姑娘,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们这么肯定有谢其伶这个人,以及观月岛的事。”
真知鸟最大的好处是将无人知晓的真相公布出来,坏处是像观月岛这类想要保密的事情,却也一并公开了。
毕珣没有直接回答,却问道:“缓缓这么喜欢你,你喜欢过她吗?”
李清笙点点头,“我喜欢她,现在也喜欢她。”
毕珣问道:“那你为什么还和别的女人一起,还伤她的心?我看到她一个人先后被你和季如枫伤害,一个人躲在深山中哭的时候,我都想扇你们耳光。就是因为你们,她才自暴自弃,才不想活,她在暴雨中还被人欺负,孤苦无依,你呢,却在凤凰山上好吃好睡。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
李清笙说道:“是我的错,我也很气我自己,你要是想动手,你就动手吧。”
毕珣扬起手臂,她是真的想抽李清笙耳光很久了,但这一巴掌始终没有打下去,她收回手臂,冷冷的说道:“要扇你耳光的人是缓缓不是我,她才有资格。我也没有见过谢其伶,我们都是通过其他妖怪确认有谢其伶的存在,你爱信不信。但观月岛的事恕我无法透漏,还请求李门主看在被你辜负被你伤害过的缓缓的份上,不要去打扰观月岛,连打听都不要。您能做到,我就感激不尽了。”
毕珣留下话,头也不回就出去了,留下李清笙一个人。
药王谷的人通过真知鸟也看到了叶缓缓的记忆,向天后山确认过后,全谷挂起了白布。
在玉华山和大镜山内,几乎无人知晓叶缓缓的死讯,仍有人在继续散步叶缓缓“屠村”、“与妖怪同流合污”、“杀人如麻”等传言。
直到天后山和凤凰山陆续撤出草原后,玉华山和大镜山境内,对于叶缓缓的负面谣传才开始停止。
毕珣也回到了观月岛,和以往一样训练着妖怪们,只是她现在有了报仇的目标——谢其伶。
季如枫原本答应灵隐寺会留下来修行,不再过问天下事。
但不到六个月,季如枫便离开了灵隐寺,独自前往大镜山。
季如枫离开灵隐寺大约一个月后,草原上开始被雪山覆盖,一个穿着红色大褂的身影出现在草原中。
叶缓缓静伫在湖边,轻轻抚摸着已经结冰的湖面,自言自语道:“我之前,真的是死在这片湖里吗?”
她翻开一封落笔是佛教符号的信件,上面简单的几句话,说明她的死因,以及一个叫做季如枫的人。
七个月前,她在一户农户家醒来,什么也不记得。照顾她的是两位老人家,老人家只说是有人送她过来,并且付了一笔银子,让他们照顾叶缓缓。
信上只说她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季如枫要求玉华山做很危险的事情,希望她能去阻止季如枫。她连她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里已经被白雪覆盖,只是一片普通的雪景。
“叶姑娘。”
一位长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叶缓缓转过身,看到一位寺庙里和尚打扮的长者。
来者便是灵隐寺的方住持。
不远处还有四五个人,看得出是一起来但专门在后方等候着。
方住持说道:“叶姑娘,果真是你,可否借一步说话?”
外边实在是天寒地冻,方住持和叶缓缓正在牢房内避着风雪“散着步”,方住持把事情经过大致都和叶缓缓说了后,叶缓缓仍没什么情绪波动,对于她来说,这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和她无关。
方住持说道:“是灵泉寺的山神将你救了回来,作为你当初帮助过他、帮助过灵泉寺的报答,灵泉寺也是希望你能皈依佛门一心修行。但每个人能否遇到正法并去修行,取决于她的机缘以及福报,不能强求。本来我们做好决定,既然你都忘记了一切,那就不要再去打扰你,让你过自己的人生。那封信是我师弟莽撞了,他修习通天眼三年有余,但仍不如季如枫。他看到季如枫的离去,情急之下才想你去帮忙。”
叶缓缓疑惑的摇摇头,“方住持,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能帮他?您刚刚不是说,我剑术和阴阳术的灵力尽失,除非重新修行,不然只是寻常百姓,这样的我能做些什么呢?”
方住持道:“叶姑娘,你是季如枫的情劫。”
叶缓缓只是觉得好笑,“方住持,若我是他的情劫,他要是知道我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而是去别的陌生的地方?”
方住持说道:“也许是因为他想保护你吧。”
叶缓缓道:“那上辈子的我怎么会一点儿也不喜欢他?这可是患难见真情,多难得。”
当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听她和季如枫之间的故事,她反而对季如枫这个人有了好感。
方住持和善的笑了笑,“叶姑娘,我该说的都说了,要不要去找季如枫你自己决定。要是你怕用回以前的名字不方便,也可以改一下,方便出行。”
告别了方住持后,叶缓缓才知道自己的名声在外头有多响亮。
玉华山的大街小巷上都有她的消息,一边倒的批判她,把她说成无恶不煞的坏人。一些小村子比较偏僻,到现在都还贴有她的通缉令。
玉华山的边缘处有一个叫做沧海镇的地方,需要连走两天的山路才能到,名字是谢其伶取的,收留的全是天涯之下无处可去之人——逃犯、被各大门派、家族遗弃的人。
然而肉眼所见的沧海镇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城镇。
叶缓缓再次看了灵隐寺那位师父给她寄的那封信,按照信上的意思,沧海镇是一个玉华山都无法干涉的灰色地带,相当于天下第五大门派,只不过位置实在偏远,沧海镇里的人又极其低调几乎不外出,才和平共处了这么多年。
谢府的门外站着两名守卫,这大门上虽然写着谢府,但却和皇宫一样,沿着围墙走到她脚都酸了也没走到另一扇门。
叶缓缓最后又绕回了正门口,对着看门是守卫说道:“你们好,我想找季如枫。”
守卫说道:“季大人的名号是你叫的吗?你又是哪家的姑娘?”
叶缓缓道:“我是他的朋友。”
守卫一听,不以为然的驱赶道:“走走走!你要是季大人朋友,他早就出来接你了!”
叶缓缓不愿离开,“我真的是他朋友,你们就进去通报一声行吗?拜托了,两位大哥!”
但两名守卫完全不听她说话:“行啦你就走吧,这段时间主动送上门来的姑娘也不少,亏你一个姑娘家亲自过来,也没有长辈、媒婆带着,好意思去见季大人?你也晚了一步,谢大人早就给季大人张罗婚事了,没经过谢大人同意,你是没可能的了。”
叶缓缓叉着腰,不满的说道:“我说你们有毛病吧,我说了是朋友,一个女人去找一个男人一定就是相亲吗?你们这是思想龌龊!”
守卫驱赶道:“走!走!走!我都懒得和你说,凭谢大人和季大人的能力,你现在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他们都能知道!怎么不见有人出来见你?”
叶缓缓哑口无言,信中说季如枫有通天眼,那季如枫应该看到她了,难道是没有认出她?现在的她是跟以前长得不一样吗?
在沧海镇的第一个夜晚,叶缓缓独自坐在湖边,看着湖中自己的相貌,叹了口气,“确实很陌生,连我都不认识我自己。”
她直接躺下来,也不顾那些磕人的砂石,望着沧海镇的夜空,又取出了那封信,喃喃自语道:“我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以前是这么多管闲事的人吗?既然对方都不认识了我了,要不明天就走吧?但我又要去哪呢?”
一只虫子扇动着翅膀在她头顶飞过,叶缓缓吓得连声大叫,跑到了街区上。
她询问了每一家客栈的价钱,紧紧握着钱袋子,现在也不是没有钱,而是考虑到以后漫长的流浪生涯,这点钱是绝对不够的。
这晚,叶缓缓又在湖边找了另一处舒服一点的地方,升起了柴火,拔了些新鲜艾草撒在周围驱除蚊虫。
入夜后,下起了绵绵细雨。
季如枫撑起伞替叶缓缓挡住了细雨,他一言不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叶缓缓,替她添了柴火,离开之前在她的钱袋子里放了些银子。
叶缓缓醒来后,柴火还没完全熄灭,吃了一份热乎乎的面条后,又去到谢府。
叶缓缓拿出钱袋子,并没有发现里面的银子多了一些,忍痛将本就不多的银子塞给守门的兵大哥手中,一本正经的说道:“大哥,我也不多说了,我只需要你们帮我向季如枫通报一声,我无论如何都要见他一面。”
兵大哥收了银子后,态度好多了,派人进去通报,随后,兵大哥惋惜的对着叶缓缓说道:“姑娘,你还是请回吧。季大人说他没有朋友,无论是谁都不见。”
叶缓缓只知道她不能用原名,也最好不要提灵隐寺,但是她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和银子来到这,就这样走又有些不甘心,“那就请你们跟季大人通报一下,我每天都会来这里等他。我就坐对面,不打扰你们。”
兵大哥道:“姑娘,我还是劝你放弃吧,谢大人已经给季大人送去不少姑娘了。”
叶缓缓也不愿多解释,只说道:“没关系,他不愿意见我,我就等到他愿意见我为止。”
一名小厮进屋,对着季如枫行跪拜行礼后说道:“季大人,那位姑娘就在宫殿门外的树下等着。”
季如枫淡淡的说道:“知道了,我让你做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小厮说道:“回禀季大人,已经办好了,放心,我没有和任何人说。”
季如枫仍然是淡淡的说道:“好,下去吧。”
至少他知道这小厮一定也告诉了谢其伶。
叶缓缓坐到中午,肚子饿了便去吃东西,路过一家客栈时,客栈的店家十分热情的和她推销道:“哟!这位姑娘看起来昨晚没睡好啊,这么冷的天,是不是刚来到我们沧海镇啊?我这里有个商户预订了房,他送货的马车都来了,但他本人却还没来,说是雪大,得七天后才到,但是钱照付。但我想啊这个厢房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我租给你,你只需付我一半的钱。”
叶缓缓一听,兴奋的问道:“真的吗?那一半的钱就是多少?”
最后,叶缓缓住进了舒服暖和的厢房,睡了午觉后再去谢府门口蹲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