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夜十六目眦欲裂,不过呼吸之间,他就感到自己的神力被封住了,四肢僵硬,被来人一拳打倒。
“是我,你变聪明了,反应这么快。”藏在暗处的人冷冷一笑,竟然是夜白。
夜白又踹了他一脚,夜十六被踢飞到墙边,他尽力往灯架上扑去,叮叮哐哐砸倒了一片灯。
“不用费事了,我设了结界,声音传不出去的。”夜白拿出一颗治外伤的丹药塞进了嘴里。
“你在大族长身上下毒!”夜十六的声音喑哑了,他刚才摸到那处伤痕时,就知道自己上当了。那伤口上的剧毒,是夜一倒下后才涂上的。而夜一受伤后,夜白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
夜白没有否认,他说:“我知道你总会忍不住检查一下的,这毒很烈,专封神力。就连大族长也没能自行解毒,你就别挣扎了。”
“为什么?你要是想要什么,我根本不会和你争!你不该伤害大族长,他是我们的师傅!我们是他养大的!”夜十六想到夜一还在被剧毒折磨,就恨不得撕了夜白。
“是啊,我是孤儿。可我是怎么成为孤儿的你知道吗?是夜一亲手割下了我父亲的头颅!”夜白也很愤怒。
“你胡说!谁挑拨你的?大族长对你怎么样你自己不知道吗?你要是他仇人的儿子,他怎么会让你做贴身护卫?”
“我也想不通,只能说夜一的虚伪到达了最高境界吧。”夜白拿起夜十六的双刀,走近了床边。
夜十六惊恐地喊:“夜白,你住手!你这么做会后悔的。”
夜白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他说:“我不后悔!你记住,我的名字不叫夜白,我叫白洋,我是白茴的儿子。”
夜十六知道白茴这个名字,这是三百多年前军中的一名首领。他性情暴虐,在战场上杀得不过瘾,竟然无视夜一收兵的命令,屠杀了一个毗邻的小部落。夜一大怒,亲自动手处决了他。
“你父亲是罪有应得,可族长还是不计前嫌,养大了你!”
“可我无法忘记父亲,他把我顶在肩膀上去集市,还给我买过一匹小马,带我去打猎。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这一切都被夜一毁了!”
夜十六无话可说,两个人的立场不同罢了。
他只有拼命地拖时间,希望有人发现这间屋子的异常。他追问白洋说:“你给我写的信里都是假话,是吗?根本没外人进来过,都是你一个人干的?”
“我一个人可干不了,虽然族长不防备我,但他神力太高了。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出手呢。这次正好有人帮忙,我求之不得。”
“是樊天吗?”
“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一点。可惜,死人是当不了大族长的。”白洋不再和夜十六说话,他把双刀高高举过了头顶。
那一瞬间,夜十六似乎看见白洋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犹豫,但下一刻,他就把双刀深深地扎进了夜一的胸膛。
夜十六大吼了一声,他看见双刀在白洋的神力控制下发出阵阵紫光,把夜一的经脉骨骼全部切断了。夜一浑身剧颤,巨大的夜叉元神越体而出,这元神虚弱至极,还闭着双目,马上被早有准备的夜白砍成了一片虚影。
法身被毁,元神无处可栖,夜一再无回生之望。夜十六痛苦地嘶吼起来,他的眼前一片血红。
白洋过来又重重给了他几掌,用的是夜一的绝技烈阳掌,震断了他的心脉。
“本来不想杀你的,不过你不死,我就会被族里一直追杀。”
白洋回手割了自己两刀,再把双刀插在夜一的身上。他将族长印信塞进了夜十六的手中,才收了结界,踉跄着往外走去。
夜十六已经顾不上想这是要把夜一的死栽赃在自己的头上,如师如父的夜一惨死在自己的眼前,让他几乎要发疯了。他想扑过去掐死白洋,偏偏一个指头也动弹不得。
夜十六感到自己的神力流水般外泄,神力消失后,原来封住神力的毒药也会无影无踪,再也查不出来了。
天光渐亮,窗棂微微发白,这房里的血腥气浓得化不开,院外已经传来杂乱的人声。
“想不到会和师傅死在一起。”夜十六的元神已经开始慢慢逸出,他的功力和罗嘉相比远远不如,平日里元神根本无法外放,现在是他濒死之时,本体已经包容不了元神了,逸出的元神很快就会消散。
夜十六只想在白洋带人破门而入时给他最后一击。可这最后一击应该也在白洋的算计之中,自己杀不了他,还坐实了弑师夺位的罪名。
夜十六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夜一在集市上捡到了正在偷东西的自己,狠狠抽了一顿鞭子后,就给自己送来了衣服和食物,还把自己送去了修炼的场所。自己在修炼场中勤学苦练,逐渐脱颖而出,夜一从来没有表扬过,反而总是挑剔自己的不足。夜十六也不怨怼,因为修炼场中的孩子很多,夜一都是一视同仁。
夜一不太近人情,但他让夜十六们吃饱穿暖,还有机会修炼,族中的资源分配也很公平。
夜十六的神力越来越高,但从不敢以力欺人,小时候的那顿鞭子,抽进了他的骨髓。
夜一无妻无子,但他是受万人崇敬的大族长。夜十六觉得就算夜一知道养大了白茴的儿子会被反噬,当时也不会杀掉白洋的。在夜一的处事原则中,就没有斩草除根、祸及子孙这件事。白洋说夜一虚伪,这是他不了解夜一。夜一是不会市恩或者故作宽容的,他觉得那都犯不着,有那个工夫,还不如好好处理族务。
夜一太正了,缺了人情那根筋,这也成了他致命的缺陷。他没能看出白洋的复仇之心,其他人不知白洋的来历,也没有引起警惕。
在夜十六的心里,夜一永远是指引自己走上正路的师傅,虽然他天天板着张没表情的脸。而这凛若秋风的严师、威震天界的巨擘,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殒灭了。
没能认清白洋的真面目,一见到他就放松了警惕。没想到朝夕相伴、情同手足的师弟,一夜之间竟成了弑师的凶徒!夜十六万分悔恨,他的身体已经动不了了,只能用元神去抓取武器。
双刀还插在夜一的胸膛上,刀柄上沾满了鲜血。夜十六的元神用力一拔,双刀纹丝不动。
“我太弱了。”夜十六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