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百却不干了,他对自己的炼丹事业是非常自豪的。这会儿又多喝了两杯酒,顿时把如寄不能干涉外部事务的嘱咐抛到了九霄云外,对着邻桌那人就骂道:“臭小子,不懂就不要惹是生非!”
那人不过二十来岁,长得很瘦弱。两条眉毛几乎连在了一起,看起来就有点执拗,穿着一件绿色的官袍,多半是个低阶小官吏。他手指尖细,正拿着杯酒往嘴边送,听见小百骂他,气得扬手就把酒泼了过来。
小百羽毛一振,那杯酒就飞回去了,直接泼在了那人的脸上。酒液顺着那人的眉毛脸颊往下流,那人大怒,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下,就站起来要捉小百。
“你还是老实坐下吧!”罗嘉冷冷地说,“是你先动手泼酒的。怎么,你泼我的鸟儿可以,我的鸟儿泼回去就不行吗?”
“我才不和一只鸟儿计较!不过听它吹牛说会炼丹,实在觉得可笑罢了。”那人被罗嘉这么一说,火气灭了不少。
“那是你愚昧无知!”小百还不依不饶。
“做这种神神鬼鬼的无用之事,才是愚昧无知!”那人又被撩起来了。
旁边的人已经看呆了,见过鹦鹉说话,真没见过鹦鹉吵架,这鹦鹉已经成精了啊!说不定真会炼丹呢。
“什么神神鬼鬼!我就是会炼丹,我现在会炼玉颜丹、解毒丹、九转丹和补元丹了!以后还会学很多其他的丹药的!”
罗嘉狠狠瞪了小百一眼,小百“嘭”的一声就栽倒在桌上了。
“他是喝醉了瞎说的。”如寄淡定地说,他这次点的是西域来的烈酒。
那绿袍人见鹦鹉醉了,倒不好多计较了。他轻声对罗嘉说:“你这只鹦鹉这样说话会惹祸的。长安城里有很多想献丹方、献宝物的投机之徒。你要是没这个心思,就赶紧走吧。”
罗嘉对这个人的印象转变了,他也听见了周边有几个人在窃窃私语,都是议论这只神奇的鹦鹉的,还有一个人低着头匆匆地跑出去了。罗嘉不管那么多,一直到如寄和无名吃不动了,才结账出了酒楼。
市场里人多不好玩消失,罗嘉只好提溜着小百的翅膀,反正他睡得呼呼的。他耳朵动了动,听见后面跟上了几个人。如寄和无名显然还没有玩够,罗嘉就让他们自己去逛,打算先甩掉后面这几个人。他可不想对历史造成什么不良影响,摆脱了就行了。
酒楼里那个绿袍人也吃完出来了,他看见几个市场里的小混混跟上了罗嘉,心里有点着急。虽然和那鹦鹉吵了一架,但他对罗嘉的印象还不错。他大步追上了罗嘉,对他说:“你要去哪里?我们可能同路啊,一起走吧,我带你走一条人多点的路。”
罗嘉看了看他的小身板问:“你打得过后面那些人?”
那人气得脸都红了,怒道:“真是不识好人心,那你自己走吧!”他正要掉头而去,后面几个人已经围了上来。
“那小子,把鹦鹉留下!要不我们可就不客气了。”为首的地痞捏了捏手指,指节发出咔咔的声音。
罗嘉理都不理,照常往前走。刚走了两步就回了头。
小混混们笑了:“算你识相,把鹦鹉交来吧。”
罗嘉把小百交到左手,右手一下子又提溜起了绿袍人。他刚才看见这人竟呆住了没有跑开,担心待会儿小混混们会找他泄愤。他提着那人跟提着小百也没什么分别,轻松地向市场外快步走去。
“啊,小子!你站住!”后面的小混混们追了上来。也不见罗嘉作势奔跑,只是步子迈得极大,片刻间就走出了市场,小混混们还在远处狂奔呢。
罗嘉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绿袍人放下了。
“你受惊了,他们已经被我甩远了。你从这里回去可以吗?”罗嘉问那绿袍人。
“可,可以。”绿袍人被罗嘉提溜了一路,说话都结巴了。他好奇心很重,喘过口气来就问:“请问你是练过什么功夫啊?跑得这么快?”唐人尚武,看见罗嘉功夫这么高,这人心里十分钦佩。
罗嘉笑着摇了摇头,绿袍人脸一红,心想这肯定是人家的家传绝学啊,自己怎么这么没眼色呢!他正要告辞,突然发现罗嘉的肩膀上站着一只雪白的人参,那人参还用参须去戳罗嘉的腮帮子,笑嘻嘻地说:“罗嘉,刚刚那个甜糕很好吃。”
绿袍人惊叫了一声。
罗嘉一把抓住了罗小天,把他扔回了琉璃心,没想到罗小天又倔强地钻了出来,抱着他的胳膊就不放。罗嘉还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气。
好吧,原来罗小天也喝醉了。
“这,这是幻术?还是真的?”那绿袍人胆子还挺大,走上来两步想摸摸罗小天。
罗嘉十分为难,他可以消除眼前这人的记忆,但不知会不会影响到历史。有的时候,一个微小的改变,也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不用担心,我本来就经常出语荒诞,我说的话没几个人相信。”绿袍人仿佛看出了罗嘉的为难,自嘲地说。他瘦削的脸上又露出了受挫的表情,看来是郁郁不得志很久了。
罗嘉想到他善意的提醒和帮助,不知为何想鼓励一下这个人,就对他说:“能保证不对别人说的话,我可以带你看看你从未看过的景色。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好了。”
那人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罗嘉把小百和小天扔进了琉璃心,伸手握住了绿袍人的手,问了一句:“你恐高吗?”
“啊,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如果害怕了就告诉我,马上带你下来。”
“害怕什么?我连鬼都不怕!啊?啊!啊……”在绿袍人的惊叫声中,罗嘉带着他慢慢升空,一直到可以俯瞰整个长安城才停了下来。
夜已深,长安城里灯火渐渐熄灭了,站在这个高度,听不见一点城中的声音,只有清冷的夜风吹拂着袍角。夜空清澈,月光穿过身边的朵朵白云,清辉笼罩了长安城。
“长安一片月。”那人喃喃地说,“莫非李太白也遇见过你吗?”
“李太白是谁?”罗嘉莫名其妙,他是真不知道李太白就是李白。
“啊!连李太白你都不知道!”那人愤怒了。
“谁啊?很有名吗?”罗嘉虚心请教道。
绿袍人的一腔怒气突然泄了,“你是仙人,不知道不奇怪。在你们的眼中,凡人不过蝼蚁罢了。”
罗嘉最讨厌这种论调,他反驳道:“胡说八道,我的爱人就是人间女子。”
“呃?”这个绿袍人倒是没想到,他看罗嘉不像说笑的样子,就问:“从小就有相士说我是早夭之相,你是仙人,能帮我看看运程吗?”
“我不能,每个人的未来又不是注定的,看有什么用。自己努力就好,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罗嘉给绿袍人灌了碗佛罗伦萨鸡汤。
绿袍人若有所思,片刻后问,“能再上去一些吗?”
“想看日出?那干脆到海边去看。”反正如寄和无名还没有回来,罗嘉好脾气地又飞了一阵。两人来到东海之滨,站在云层上往下看,天边已逐渐泛白了。
“我从未见过海!”那绿袍人已惊呆了,大海波涛翻滚,无边无际,一轮朝阳从海面一跃而出,将大千世界染成一片金色。从云中看下去,大海就像一湾安静的蓝色湖水。
“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绿袍人痴痴看了半晌大海后说:“仙人,带我回去吧,能有如此奇遇,我李长吉此生不枉了。”
罗嘉飞回了长安,把李长吉送到了昨晚相遇的酒楼旁。清晨的坊市人影稀疏,两人就在这里告别。如寄和无名也玩够了,正等着和罗嘉一起回天山去。李长吉向仙人深深作揖行礼,被罗嘉一把托住了。
“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别人就行了。”
李长吉连连点头。
罗嘉带着灵物们飞走了,李长吉还听到他询问那个萌萌的小孩:“如寄,李太白是谁呀?”
那小孩对仙人表示了满满的嫌弃,“你怎么这么没文化?!自己上网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