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云山神族看见另一只金翅大鹏冲入战场,一时都惊呆了,连迦楼罗王本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也根本没有时间解释,罗嘉只好大喊大叫:“这个人要对迦楼罗王不利!孔翎,丹翼兄弟们,你们都上来护卫迦楼罗王;重明,你带个小队下去先抵住赤蟒。”
其他神族一听都飞了上来,围在迦楼罗王周围,护着首领总归是没错的,只有重明仿佛是楞住了,没动地方。
“重明一人抵不住。”迦楼罗王醒过神来,忙要再分配队伍去对付赤蟒。
“他肯定可以的!”罗嘉说,他从重明身前飞过,金翅晃得重明眼睛一闭。“还不快下去和蛇妖战斗!你待在这儿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协议呢!”
重明猛然睁开了眼睛,蓝色双瞳中映出了大鹏金翅鸟飞翔的影子。他十分心虚,不敢再说什么,带着自己的小队往下飞了。
罗嘉知道赤蟒和重明决不会当真互斗,不过在云山的队伍面前做做样子罢了,这样却可以把这两个危险分子都先脱离出战场。他又对自己的父亲喊道:“不要在这里打,往上飞!”
迦楼罗王明白罗嘉的意思是不希望和樊天相斗时赤蟒趁火打劫,他马上向上飞去,樊天尾随着紧追不舍,后面又追着一大堆云山神族。他们这时候连问问罗嘉是谁都没功夫,就听了他的话,这也是因为罗嘉显出了大鹏金翅鸟的真身,让云山神族不由自主地信任了他。
樊天一边追赶,一边祭起了法宝莲花,那莲花在空中散作无数片花瓣,带着罡风劲气,直向迦楼罗王刺去。迦楼罗王空中猛一回身,两翼生风,将莲花花瓣全部搧飞了。他刚经过一场与赤蟒的大战,神力受损不少,但樊天激活玉盘穿梭时间而来,也耗费了不少神力,两人竟是势均力敌。
罗嘉和孔翎冲在追赶队伍的最前面,孔翎看见迦楼罗王能敌住樊天,松了口气。云山这边还有很多神族帮忙,樊天是不可能占到什么便宜的。罗嘉心里却很明白,樊天不用打败父亲,只要尽力耗费父亲的神力就可以达到目的了。
眼看着父亲不过片刻之命,自己连和他父子相认都来不及,罗嘉气得眼睛都红了。此时他已经有归玉诀五层的功力,虽然还是很年轻,身体的长度也超过了战场上除父亲外所有的神族,金色的羽翼铺满了天空。樊天的坐骑虽然也是神鸟,在父子两人的威压之下竟是不断哀鸣,飞得跌跌撞撞。
眼看着樊天将莲花茎杆化为一支长戟要劈向父亲,罗嘉欺近身去,用力一拉天鹅的一条腿,将天鹅从樊天身下抽了出来,往下用力一掼。那天鹅扛不住罗嘉的巨力,哀嚎着往下直坠,像个炮弹一样栽进了地沼火池之中。等他勉强爬上岸时,已经变成一只叫化鸡一般,羽毛焦黑脱落,再也无法飞起。
樊天没了坐骑,赶紧在空中调整身形,但就是有了这么一瞬间的空当,罗嘉已经冲到他面前,拔出了黑色无名刀,用力架住了他劈出的长戟。他神力逊于樊天很多,无名刀几乎脱手而出,双手虎口炸裂,罗嘉反手一抹,就把自己的血抹在了樊天的法宝莲花上。天界的莲花都不染尘,现在沾了血,威力肯定大减。
“还是我来,我能对付他。孩子,你不要逞强。”父亲深沉宽厚的声音在罗嘉耳边响起。
“不!你不能再动神力。”罗嘉忍住胸口的剧痛,说话的声音已经沙哑了。
迦楼罗王看了看他胸前的琉璃心,竟然没有反驳,只问他:“那我能做什么?”
罗嘉又躲过樊天的一击,勉强摇了摇头。他挣扎着和樊天相斗,很快就遍体鳞伤,几乎和当初打赵长青一样狼狈。孔翎和丹翼等神族纷纷出手相助,迦楼罗王却一直飞在一边,袖手旁观。
罗嘉运转归玉诀,将无名刀舞得虎虎生风,但樊天的神力让空气都变得粘稠了,刀上好像缠上了无数蛛丝,越舞越慢。这还是樊天并不想和罗嘉真打下去,他一次次想摆脱罗嘉,往迦楼罗王这边冲来,但一次次都被顽强的罗嘉拖了回去。罗嘉的打法已近乎无赖,有一次是硬扑过来抱住了樊天的大腿,要靠孔翎的五色神光护住他,才没有被樊天一拳打飞。
云山神族打得莫名其妙,不时看看飞在旁边沉默的迦楼罗王,期待他发出指令。
迦楼罗王的声音突然在罗嘉的脑海里响起,“你是我的孩子。”
罗嘉一凛,父亲所用的方法是归玉诀七层的叩心,自己还不会用。他只能拼命点头。
“你修炼得不错,应该到归玉诀五层了吧。现在我传给你归玉诀的总纲,这本来是要炼到七层才能学的。你融会贯通之后,只要时间和机缘都够,可以炼到九层。”迦楼罗王不等罗嘉有所表示,就开始诵读一篇总纲,虽然总共不过数百字,罗嘉却有醍醐灌顶之感。许多修炼中不明白、不清楚的地方,好像都有了钻研的方向。迦楼罗王又读了一遍总纲,确认罗嘉记住后,还着重解释了里面几处难懂的词句,才飞近了战场。
他眷恋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同袍兄弟们,巨翼一挥,将被围攻的樊天扔了出去,喊了一声,“你们尽力阻住他!”就把伤痕累累的罗嘉负在了自己的背上,往外飞去。
樊天被扔得很远,等他张牙舞爪地要重新扑上来时,被云山神族拼死挡住了。
“我还有多长时间?”迦楼罗王平静地问罗嘉。
“很快,我不知道。”罗嘉眼含热泪,他抱紧了父亲的脖子。
“我该怎么做?”
罗嘉强忍着心酸,告诉父亲他应该将全部的神力凝成最后的琉璃心,冲破无间火海进入人间界。
“这没什么,别哭了,孩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罗嘉,父亲。我已经结婚了,我的妻子叫叶琳,我们已经有个孩子,叫罗霄羽。我们一家人在人间生活,过得很幸福。”罗嘉从琉璃心里掏出照片给父亲看,那是在别墅旁边草地上的一次野餐,叶琳抱着儿子对着镜头笑,元宵胖嘟嘟的,两只手抓着一个红苹果,正努力往嘴边送。一只猫儿舒服地窝在草地上。
“真好啊,那我真的没有遗憾了。”迦楼罗王爽朗地笑了。“罗嘉,这个名字不错。你遇到陈泓昆了吗?”
“已经遇见了。”
“那你应该知道云山的秘密了,云山正处于三界的中心点,要守卫的是各界的平衡。陈泓昆族里要守卫的也是一样,只不过我们是从地域的角度,他们是从时间的角度。整个世界的时空是平衡的,不管是哪个部族哪个神想要改天换命,就像刚才那个樊天一样,你都要尽力阻止。天地有序,万物才能长存。这就是鲲鹏两族的使命。”
“父亲,我还是不太明白。”罗嘉说。
“来不及和你细说了,回去问陈泓昆吧,你快进琉璃心。”
罗嘉听出了父亲声音里的痛苦,他飞到父亲身边,看见父亲的羽毛已经脱落了,一道黑气直冲向心口,黑气过处皮破肉烂,露出森森白骨。
“孩子,你做得很不错,再见了。记得帮我亲亲我的小孙子。”
迦楼罗王收翅急速向下冲,让自己像流星一样下坠,罗嘉被裹挟进这下坠的气流,他刚让自己进了琉璃心,就看见了外面汹涌扑来的寒火。父亲的身体燃烧起来,血肉被烧尽,化为一颗纯青色琉璃,砸进了人间大地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