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鹇觉得吧,自己那根本不是害羞,胡鋆和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在一起的,牵线搭桥什么的,亏叶琳想得出。
这一年来她一直跟着胡鋆,对这个人的品格还是很赞赏的,别的不说,胡鋆在医院对待工作和病人那认真负责的态度,就让白鹇看得很顺眼。虽然白鹇并不知道“投入工作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这种说法。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胡鋆的世界是混乱的,他的情绪一会儿很暴躁,一会儿又很消沉。没有人比白鹇更了解他的心路历程了,他经常整夜整夜地倾诉,白鹇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倾听。
然而就是在最混乱的情况下,胡鋆也没有放弃一个医生的职业操守,从不在夜里酗酒,那样开刀时手会颤抖的。他还去了赵思雅的家乡好几次,试图治疗赵思雅的失忆症。虽然每次都是被赵思雅冷着脸赶出来的。
赵思雅的家人就更过分了一点,她的父母还好,对胡鋆还有点愧疚之意。其他的亲戚们就比较极品,他们知道胡鋆家里有钱,竟然撺掇着赵思雅的父母向胡鋆要求损失费,胡鋆最后把原来清原的婚房送给了赵家,才算了结了这件事。
白鹇以为胡鋆是太爱赵思雅了才会这么做,毕竟她也看到过罗嘉是怎么无条件地宠着叶琳的。为了叶琳,罗嘉连云山都可以放弃。
也许人间之爱就是这样真挚浓烈,白鹇还有些羡慕,她想到了朱鹮的背叛。
可后来白鹇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胡鋆的倾诉中对赵思雅没有多少缠绵之意,更多的是一种责任感。
有一次白鹇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胡鋆,为什么明知道赵家亲戚是敲诈,还心甘情愿吃这个亏。
“可能是因为,我没有那么爱她吧。”胡鋆对着白鹇倾诉惯了,一开口就是心里话。“我是为了结婚才和她谈恋爱的,把她连累成这样,送套房子补偿也算合理。”
“那要是你爱她呢?”
“那当然不给房子了!我要把她从那一堆极品亲戚里救出来,她要是真的不能接受我了,我就给她介绍一个好男人,好好过幸福的日子。”
这个逻辑,白鹇也是服了。不爱就送房送钱,爱就送给别的男人。
“爱一个人,就希望她过得幸福,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啊。”
白鹇只剩下叹气的份了,自己和朱鹮好像都不是这么想的。朱鹮认为:爱一个人,就要给她最大的权势。自己则认为,同心合意的伴侣应该一起守护云山。两个人都没有从对方的角度考虑过。
“也许那不是什么坚持自我,就是爱得不够多。”白鹇在黑夜中反省自己,胡鋆没想到过自己还能引起神族的反思。
跟着胡鋆的时间久了,从叶家人和他说的话中,白鹇知道了胡鋆苦苦追求叶琳好多年的事情。
“你胆子可真大,敢追求鹏王的女人。”白鹇几乎是钦佩了。
胡鋆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我没追上叶琳,是因为叶琳不喜欢我,不是因为罗嘉是什么大鹏王。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什么身份、权势、财富、武功,在爱情面前不值一提。要是叶琳真正喜欢的是我,我怎么样也要把她娶回家。”
白鹇的杏眼眨了几眨。
“你别不信啊,算了,信不信由你。”胡鋆也没打算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
隔了好几天,白鹇突然莫名其妙地对胡鋆说了一句:“我信的。”胡鋆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她在说什么。
白鹇认为胡鋆是个重感情、负责任的人。不过要是谈恋爱那还是算了,她还要回云山打仗呢。这样的好男人还是留给人间的姑娘吧。不过,有时深夜思量,白鹇心里不是没有一点遗憾的。
她还跟着胡鋆去了好几次孤儿院,是胡鋆参与管理的一家慈善基金会名下的。孤儿院里有很多残疾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被狠心的父母扔了,胡鋆经常过来做义诊。
“人间竟然会扔孩子!”白鹇是诧异大于愤怒。“云山的每个孩子都很珍贵,有很多神族在战斗中死了,长老们也会好好抚养他们的孩子长大。”
“那真不错。”胡鋆向往地说,“我最看不得孩子们受罪了。”
“我就是个孤儿,在内修院里长大的。浮生长老对我很好,还有彩鸾长老,她还教我炼过丹,可惜我没什么炼丹的天赋,反而从小喜欢打架。”
胡鋆看了看秀美的白鹇,她剪了俏丽的短发,嘴唇红润。
“看不出来啊,你小时候那么淘气?”
“云山上都是战士,都是从小淘气长大的。要是这场大战后我能活下来,以后也要像浮生长老那样,好好养育内修院的孩子。”
胡鋆莫名有点心慌:“你怎么会死呢?别瞎想,你不是个首领吗?”
“我们的战争和人间的不一样,人间战争中指挥官多在后方,比较安全。我们打起来,首领就要第一个上,用神力护住全队,所以首领牺牲的反而最多。你看迦楼罗王比大明王、雪衣长老都要厉害,却是最先陨落的。”
“别忘了你是个姑娘……”胡鋆没底气了,他总不能让白鹇不保卫云山吧。
白鹇镇定自若:“姑娘怎么啦?云山深处,总会有我一块墓碑的。死去的英雄们都在那里,我不怕死。”
“你说这话怎么好像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似的,世间就没有你留恋的人和事吗?”
白鹇还真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有啊,我喜欢元宵,也喜欢逛街。还有,和你聊天也挺有意思的。”
胡鋆松了口气,“那就好好活着,就算上了战场,也想到有值得留恋的事物,有人还惦记着你,争取活下来。”
白鹇心里一动,还从没有人向她说过这些。每次上战场前她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心中从未有过牵挂。
“谁会惦记我?”
“我呀,我也喜欢和你聊天。”胡鋆说。
白鹇笑了,杏眼乌溜溜的,泛着粼粼波光,就像开满了荷花的池塘。
胡鋆再一次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上一次是看见叶琳穿着小旗袍,伸出手来接住飘落的初雪。
为什么我总是会爱上不可能,胡鋆绝望地想,他并不打算再来一次。
要是叶瑛在这里,他就会无情地说出真相:胡鋆你其实就是会爱上最美的姑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