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举着一个两三岁的幼童。那孩子的父母就倒在一旁,父亲已经没了生机,母亲还拼命地哀求她放过幼小的生命。
她有些犹豫,仿佛心中还存在一股枷锁捆住了她最后的理性。
但主人的任务是杀掉这栋房子里的所有人,拿到他所需要的施法材料。
主人需要新鲜的实验材料。
她无法违背主人的意志。
于是,被支配的人偶对哭泣和哀求充耳不闻,长剑划过,孩童的哭泣声截然而至,母亲的悲泣瞬间变得撕心裂肺,她用被斩断的手臂支撑着身体爬起来,一口咬在人偶被改造过的腿部,撕扯下一块没有任何血迹的肉。
人偶一脚将她踢到墙壁上,随后将手中的无头婴儿丢还给母亲。
她们在血泊之中相互偎依,就如生前那般。
不存在感情的人偶走过去,划开她们的身体,取出还保持温热的心脏,装到一个容器里。
……
娜塔莉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处于教堂的客房内。
“那不是我……”她低声喃喃自语。
但那就是娜塔莉。
不止一次的,创造出类似的惨剧。
黑巫师将这个昔日的神官骑士放出,去杀死她原本应该保护的平民,来为黑巫师的实验提供素材。
高尚而正义的神官骑士化作了恶鬼般的东西,本应该用于保护弱者的真银圣剑却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被支配的无意识状态所犯下的罪行,是否需要被控制者来承担?
虽然那个仁慈的老牧师一遍遍对她说:那不是你的错,主会宽恕你。
可那些死不瞑目的身影却挥之不去,他们从血泊中爬起来,嘶吼着,哭泣着,质问神官骑士为何要杀死他们。
她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想阻止那些狰狞的面目靠近,却仍然无能为力,一个心脏被挖出的母亲抱着她失去头颅的孩子,面目狰狞地向她扑来。
娜塔莉吓得瘫倒在地,好一会,意识和视线才重新回到教堂的神像上。
她颤颤巍巍地扶着床边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到放置《神圣誓约》的烛台前,跪地忏悔。
“仁慈的主啊!请指引您的信徒……”
她高举双手,虔诚地恳求圣光的降临或神的旨意,心中希冀着得到哪怕一丝慰藉。
但圣光并没有回应她的祈祷。
……神抛弃了她。
一直以来眷顾她的圣光,伴随着她战胜敌人的力量也早已消散。
被神灵抛弃的神官骑士。
她崩溃地跪倒在地,双手抱头,紧紧抓住自己的长发,力气大到扯下了一块头皮,鲜血流淌到圣洁的神像脚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明明只是答应了一个可怜的母亲的请求,我只是想抓住那个黑巫师,只是想解救被困在实验台上的无辜者。
主啊!仁慈的主!为什么在您的仆人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之后,还要继续剥夺她仅有的信仰呢?
只是因为我早已立下誓言,要在死亡时为您献上最纯净的灵魂,而在您的使者被动地历经黑暗的折磨,您就抛弃我,与那些灾难合力,一同打击您可怜的信徒吗?
她很想哭出来,可她的身体经过黑巫师的特殊改造,已经被剥夺了“流泪”的功能。
实验台上的记忆触目惊心。
她试图忘却,却意识中又完全不受控制地让她看见那些可怖的画面。
恐怖、堕落……以及无尽的亵渎与黑暗。
冰冷的实验台,金属制成的锁链,满是药物、肢体和内脏的房间。
她被锁在那片绝望之地,眼睁睁看着四肢被链锯一点点锯断,又被丢到饲养魔物的栅栏中。
巫师用各种尸体缝合成的丑陋的缝合怪将她被锯下的四肢撕碎、吞噬。
咀嚼声回荡在耳边,几乎让她的头脑一片空白。
痛苦,扭曲,混乱,然而,她的意识却还是无比清醒。
黑巫师取出保存在精致容器里的人类肢体,很完美的肢体,那是来自另外的受害者留下的实验器材。
那个女孩在她面前四分五裂,内脏流淌到她脚边,血腥味笼罩住整个狭小的空间。
也许是那个魔鬼的恶趣味,黑巫师乐意花时间研究这种可怕的法术。
她重新拥有了双腿和手臂,同样能自主的控制它们。
很完美的肢体,就如神最出色的造物,但她却只感到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怪异和扭曲。
到此为止了吗?
并不是……
安德鲁·科尔多瓦窥视到灵魂的部分秘密。
他抽出了神官骑士可怜的灵魂,装入枷锁一般的容器中,只给躯体留下战斗的本能。
一个用于杀戮的人偶,可笑的玩具。
娜塔莉疯癫的笑出声。
随即又转为哭腔,却怎么也挤不出一滴眼泪。
为何在灵魂回到身体之后,会接受了被控制期间的所有记忆呢?
她已经一无所有。
曾经的地位、信仰、尊严、操守都被碾压的一干二净,曾经受人敬仰的神官骑士现在不过是一个挂在悬赏栏上的阴森可怖的人偶罢了。
她的头颅值十万皮埃尔。
世上唯一还关注着她的,竟是冒险者协会门口的案件悬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