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鬼车进城(1)
院子里停着一辆脏脏的马车。车厢比普通要大上一圈,那派头一看便出自有钱人家。因没有挂示牌,看不出是谁家的车。
这一招先声夺人,可叫二老爷完全没有准备。赶在鬼车进城的节骨眼儿上叫他来看这辆车,莫非这个就是鬼车?那么一早把儿子叫来,左右盘问,紧接着把他拉进后院看车,莫非都在暗示——二老爷打了个寒颤,不敢去想儿子失踪的几天坐下什么蠢蛋事。
见几个排成一排的随从都是儿子身边的,另一侧还站着几个守城人,二老爷更加恼火,太史府是什么时候动的手,几人全都带到府里进行盘问,自己居然一无所知?不用想了,肯定是星辰塔出的鬼主意!
太史老爷没听见回答的声音,又问一遍:“看清楚了吗?”
所有的随从都面带惊慌,低着脑袋,暗中交流眼神,但不敢应答,也不能不应答,只好十分尴尬难熬地在风临城太史府的两位元老之间磨洋工,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个字儿,毕竟得罪了谁,都没有好果子吃,可这一趟祸事,必定是把两位老爷都得罪了。
太史老爷看着二老爷拉得越来越长的脸,知道星辰塔的推断八九不离十,又问一遍:“看仔细了吗?”
随从们无奈,都悄悄看向二老爷。二老爷很有自知之明,虽然太史老爷不留情面,且不说星辰塔这只幕后黑手,单说君臣关系毕竟在,他也只能服从。于是,二老爷轻轻颔了下首,随从们赶紧:“老爷,小的看仔细了。”
迟来的回答给这场拉锯战画上个休止符,太史老爷也没占得太大上风。
“看仔细什么了?这是你家公子的马车吗?”
“是……是……”
太史老爷转向二老爷,语气不带责备,好像闲聊别人家的事情:“二弟?”
二老爷自然深吸一口气,指着几个随从:“告诉我这个是什么东西?你们几个可不准胡说!”
下人们唯唯诺诺:“小的……小的不敢胡说。”
“真的是尨儿的车?你们几个要是敢血口喷人……”
太史老爷招呼道:“你也来看看吧,或许认得。”
二老爷走向停在院中的空马车,看清楚马车细节之前,鼻子先问到一阵泥土的腥气,莫非这辆车在土里埋过很久?
但看这辆车,车头车尾、车里车外都沾满泥土,原本该栓套马儿的缰绳空空如也,垂在地上,也就是说,这辆车并没有马拉着,从头到尾无一处不是死气沉沉,如缠绕阴魂一般。车身、车窗和车轱上贴了数张画了朱砂笔迹的黄符,上面用米汁拌血水画着人看不懂的符号,不用费劲儿猜了,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肯定还是星辰塔。
二老爷假装终于反应过来:“呀,这就是人们口中说的鬼车?大哥,你居然找到鬼车了?什么时候怎么找到的?”
太史老爷道:“没错。是星辰塔找到的。”
果然是星辰塔!二老爷牙根痒痒,又一次坚定了烧毁旌旗阵、推到星辰塔、砍掉异女头的决心。他走上前,仔仔细细认了一遍,叹着气承认:“虽没用挂牌,的确是我府上的车。”然后叫来列在一边的守城士兵,问,“你可看清楚了?是那日差点进城的车?”
士兵纷纷道:“老爷,就是这辆。”
“那日是什么日子?”二老爷神色十分严肃,问。
“回老爷的话,是十七和十八。”
二老爷继续问:“孽子是什么时候驾车出城的?”
公子尨的仆从道:“小的记得清楚,咱们公子三月十六一早儿,自个儿驾车走了,没叫我们跟着,坐的就是这辆车。”
二老爷向太史老爷道:“孽子回家是三月十九大约酉时。”
太史老爷点头,正要开口,二老爷立刻夺过话头,道:“时间全都对的上。大哥,难道真的是尨儿?可他怎么会——”
正如二老爷所料想,太史老爷见他即刻承认,没有顺着话定罪公子尨,反而退一步棋,赶紧说:“不不,车是尨儿的,但不一定是尨儿做的。”然后叫那几个随从和士兵退下。
旁无他人,二老爷正气凛然、大义灭亲:“大哥,你知道我最恨邪门歪道。当年尨儿想要进星辰塔,我打得他皮开肉绽。这回的鬼车进城,真是尨儿做的?如果是,哼,敢沾染不正歪风,差点威胁风临安全,闹得人心惶惶,大哥,孽子你提过去吧,我一点儿都不管了!”说罢一只手背后,右手一甩,怫然退下。
太史老爷赶紧说:“二弟,你别着急。星辰塔只找到了马车,但没有尨儿参与其中的证据。”
二老爷赶紧回身问道:“星辰塔找到的?那还能有假。肯定是孽障,没错了。大哥,马车是什么时候找到的?”
“今天早上。刚把车拉回来,我就请你过来了。”
“星辰塔那位不是从不出户吗,怎么找到车的?”
太史老爷一笑:“她不用出门,便知风临城发生的一切事情。是徐家和辛家公子刚刚从乱石山牵回来的。”
二老爷一听,忧心忡忡:“呀,乱石山!”心中开始担心儿子是不是真的卷入了某些阴谋,儿子大大咧咧遇事不上心的个性,做爹的当然一清二楚,不用说,八成是给人当靶子使了。
“大哥,要是尨儿真的敢跟乱石山有任何关系,不用你动手,我亲自料理掉他!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忘了他娘怎么死的吗!”说到最后一句,二老爷眼圈通红,眼珠子快要膨胀道眼眶外面。
一听二老爷提起过世的夫人,太史老爷的语气立刻软了下来,劝他:“不,二弟你别着急,星辰塔并没说尨儿与此事有关。车是尨儿的,可他不也说,在凉亭外弄丢了车马?或许是乱石山偷走的。二弟,此事知道的人十分少数,星辰塔也说,不可对外宣扬,城中已经流言不止,再传出去些什么,民心更加惶惶。别担心,我也相信尨儿是无意中卷入此事,星辰塔正在调查,不日便会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