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辉听得不清楚，喊她：“你说什么？谁要杀你？公子季？”

　　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传入予辉的耳朵，好像是各式样的东西全部被掀翻，女子惊慌失措叫着：“别杀我……求你了，求你了师父！啊！——”

　　“凝儿？凝儿！？”予辉急道，“快躲起来，等我——”说罢急速抽出衣袖中藏着的灵鸦去救援。这只黑色生灵张开承载了深厚法力的大翅膀，瞬间穿越东海与凝儿之间的时空，直奔她身边去了。

　　羽翅撞击金铃铛发出“叮叮叮叮”的清脆声响，凝儿那一头声音刺耳的混乱嘈杂。予辉就伏在船舷上，伸长了脖子往风临城的方向看，焦急搓着手。

　　金铃声大作、凝儿的哭求、瓷器摔碎成片、灵鸦嘶鸣，混作一团。

　　中年渔民看不见情况，肋下也没有翅膀能飞到她身边，一叶小舟和汪洋大海限制了他所有的行动。就算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也不能知道黑色灵鸦是否保护得了崔凝。

　　尚处于虚无形态的他同样着急，可这里是回忆、是幻境，换句话说，是已经发生事情的重现，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再一次失败。

　　“那边发生什么了？你可还安全？回答我呀。”中年渔民叫道。

　　随着一连串“咕咚咕咚”的撞击声音之后，混乱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予辉稍一松气，焦急问那女声：“你现在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你——啊呀！”

　　灵鸦嘶鸣声音如同利箭般刺穿他的耳膜。与此同时，一只与黑色灵鸦同等大小的金色双翅鸟劈开稀薄的空气，凭空降落在予辉面前，伸出飞刀一样的喙和铁钩一样的爪子。若不是灵鸦拼尽最后一口气提醒主人赶紧避开，予辉当真会被那金色双翅鸟一口啄死。

　　“不好！”予辉大叫一声，挥袖放出另一只更大的乌鸦，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居然会有人强大到杀死灵鸦并追踪出自己的位置，追杀崔凝的凶手显然同样精通“隔空穿梭”一类的法术，金色灵乌接二连三从暗门穿梭至东海，追踪、进攻，一气呵成，那人的法力绝不在他之下。

　　隔空暗门中传来一个女子冰冷的声音：“你是谁？”

　　不是崔凝！

　　“不好，她要穿过来！”予辉立刻清醒地认识到，这个声音正在通过空间的暗门，不拦住就要登上他这条小船了。

　　这可不行，他正在执行天璇阁变的秘密出海任务，决不能暴露。

　　话不多说，予辉几乎是瞬间用双手自上而下关闭了肉眼不可见的空中暗门，把金色双翅鸟主人的来路截断，以防其尾随而至。

　　女子的声音再没有响起，洋面上的低空处依旧一片混战。金翅乌甚至要比黑色灵鸦强大很多，屡占上风，交战几个回合，空中落得全是乌鸦羽毛，黑灵鸦被逼贴着海浪飞行，气喘吁吁，金翅鸟从高空俯视，丝毫没有受伤。然后，金色大鸟穿梭时空，猛虎扑食一般抓住只黑色灵鸦，上去一口啄将最小的那只乌鸦眼珠挖了出来。

　　两颗眼珠恰好落在予辉面前，他的耳边突然响起来四足单个字儿蹦的声音——

　　“要、要、要眼珠。”

　　“什么？”

　　“要、要、要眼珠，玻眼人的眼珠。”孩子笑嘻嘻的声音接连不断传来。

　　“四足！你在哪儿？”他转身大叫，伸出手摸索着想抓住那从不老实的傻孩子。

　　飘零在东海上的小船孤孤单单只有一条，除了抓一手被咬伤而掉落的乌鸦羽毛，他什么都没抓住。

　　哪里有四足的踪影。

　　死掉的乌鸦摇摇坠入海中，空中剩下四只黑色灵鸦与三只金翅鸟还在大战。单挑来说，擅长搜集情报的黑色灵鸦显然被攻击性极强的金翅鸟压制，本以为能胜在数量多、群殴奏效，哪里知道金翅鸟攻击性太强，灵鸦组团也不是对手。不一会儿，又有两只体型稍小、战斗力较弱的乌鸦陆续在金翅鸟铺天盖地的攻击下接连咽气，身体垂直坠入深海，再也不见踪影。

　　“不好。”予辉紧盯着空中受了骄傲的三只金翅鸟，它们体型硕大，几乎是灵鸦的两倍，虽多少有负伤，王者之气从不允许任何敌人质疑。三只金翅鸟背靠背组成圈，齐齐扇动翅膀，金色旋风将黑色灵鸦吹得七零八落。刹那之间，天空中劈下金色闪电，把所有的灵鸦接连被击穿。

　　不一会儿功夫，空中的群鸟混战就画上了句号，飘落的金色羽毛宣告着胜利。

　　予辉一阵透心凉。金翅鸟威力如此强大，落入它主人手里的凝儿想必凶多吉少。他快速捡起鱼叉，严阵以待，与空中的金翅鸟对峙。

　　金色双翅鸟在东海上空盘旋，凄厉的叫声一波波向孤零零的小舟袭来。叫了七八声的时候，予辉明显感到脚下的船板摇动幅度变大，心中纳闷——没有风，怎么起浪了？

　　漆黑无边的海洋中，某种生物在蠢蠢欲动。

　　到底是法术生出的飞鸟，十分灵敏地察觉到东海海底那极其渴望挣脱束缚的黑暗邪物。予辉十分惊诧，脚下越发站不稳，小船好像正处于巨浪的尖头，随时都会扣紧汪洋大海。而金色双翅鸟早就转移了攻击目标，如火如炬的眼睛盯着要从黑色海浪里伸出头来的怪物。

　　闻着从海底翻卷出来的腐臭气息，予辉简直怀疑东海要被怪物颠个个儿。他扒着船边朝海里看，怪物暂时看不出形体，谁叫东海海水已经变成黑檀一般漆黑了？就在这时，令人毛骨悚然的两点亮睛，突然从海洋深处亮起。阴森的目光正好跟予辉的眼睛相对，吓得他跳起跌坐在甲板上。

　　“这是……这是……东海海龙！”看清了那怪物的模样，予辉惊恐的叫声只发出一半，转过头去看另一端船头，“前辈——”哪里用得着他去喊，苍老的怒喝几乎同时响起——

　　“海龙畜生你往哪里跑，还我女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