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府。
颜央已经来了元府好几天了,这些天颜央一直留在玄桉的院子里为他医治。就算是有他们的灵药,玄桉身上被剔除的腐肉也得慢慢的长出新肉来,急不得。但是香桉苑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这让所有人都心焦不已。
元玄桉的母亲封氏就是第一个担忧心焦的。她和元非诺在饭后闲聊的时候,不免问到了颜央的事情。
“老爷,您说那位颜央姑娘真的能治得好桉儿吗?”
“若是她不愿意治,那只怕整个天下都没有人能够治得好桉儿了。”元非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茶香袅袅,却也没有办法让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此时只能是看姑娘的心意了。若她愿意治,那就一定能治得好桉儿。”
“既然她来了我们元家,难道还能不为我们治好桉儿吗?”封氏一时间怒不可竭,“若她不能安心地留在我们家治好桉儿,我会杀了她!”
“夫人,她不是我们能得罪的。”元非诺长叹一声,毕竟当年他曾经动过想要按照预言所说,将双色异瞳的神女留在元家。若她真的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那她可能真的不会尽心尽力地为玄桉医治。他慢慢地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桌子上,“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要是被她身边的人听到,我们整个元家只怕都会有麻烦。”
“老爷,但我不能把桉儿的命交给这样一个女子手上啊。”
“我明白,你心疼桉儿,我也心疼桉儿。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相信她,相信她会治好桉儿。”
“主子。”醒晨毕恭毕敬地站在门边,原本这个时候元非诺不会想要和其他人谈论,但是来的客人,醒晨觉得还是得跟元非诺说一说,“主子,司徒公子来了。您看······”
“他应该是来看玄桉的。我就不出去接待了,你亲自带着他去香桉苑吧。”
元非诺没有起身,如今他没能进入香桉苑,而司徒清杨却是来找颜央的,他再跟过去,颜央只怕不想见到他。醒晨恭恭敬敬地称是,作为下人,他什么都不能多问,就离开去接待司徒清杨去了。元非诺轻轻地拍拍妻子的手,轻声劝慰道。
“你放心就是了,既然清杨来了,那颜央就一定会治好玄桉的。”
“但若是清杨要害桉儿呢?”
“好了,你就别胡思乱想了。现在除了颜央,再没有任何人能救他。既然她来了,就不会让桉儿死。你不要随便去香桉苑探听消息,也不要让人守着香桉苑。若是惹恼了颜央,到时候桉儿真的死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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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清杨在醒晨的带领下来到了元府的香桉苑。踏雪在门口守着,看到司徒清杨的时候,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你怎么来了?
司徒清杨微笑着跟他打招呼,下意识地往院子里张望着,“颜儿来这里帮玄桉医治,我自然是要来看看的。不知道我能不能进去呢?”
“他不能进。”
踏雪毫不犹豫地将醒晨挡在了外面,醒晨也不多话,向司徒清杨行礼,就直接离开了。他在颜央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曾想过派心腹高手过来探查情况,但是却被这个孩子阻挡在外。据派来的人禀报,这个孩子似乎是一出手就是杀招,但是得到过命令,不能杀人,所以他才没有真的下杀手。经此一事,他明白了香桉苑如今的处境,也就没有再让人来这里查探消息。若真的惹恼了这位颜央姑娘,那二公子没能得救,元非诺只怕是会扒了他的皮。
“公子若有什么需要,请直接告诉我们。主子说了,您和二少爷是朋友,来了元家就当作是来了自己家一样,不用客气。您这一次还是住在竹园吗?”
“不用了,我就住在香桉苑好了,照顾颜儿也方便一点。你去忙吧,晚些元叔空闲的时候,我再过去向他请安。”
“是。”
醒晨也不多话,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直接离开了。司徒清杨目送他离开,一直到看不到他的影子,他才转头去看踏雪。
“踏雪,颜儿好吗?玄桉好吗?”
“累了,没事,睡觉。”颜央累了,玄桉没事,他们都在睡觉。
听到他这样说,司徒清杨的心这才稍微放下。问道,“颜儿住哪个房间?”
“在那里。”
踏雪直接指了指元玄桉的房间,司徒清杨诧异,但是想想也是。先不说颜央的观念里从来都没有男女大防,玄桉如今重病,她既然来帮玄桉治病,那肯定要有医者的操守,她守在玄桉的房间里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再说了,就算颜央不通晓男女之事,屋子里还有离渊,长云暗雪他们,也没人敢对颜央怎么样吧?
“那我进去看看,你在这里守着,不要让旁人随便进来,知道吗?”
“好。”
……………………
司徒清杨轻轻推开房间的门,荼靡留在房间里看护玄桉,玄桉的身上被纱布包的严严实实的,完全看不到他的模样。不像是受了刀剑伤,反而像是全身被烧伤,涂上了烫伤膏的样子。看到司徒清杨进来,荼靡起身向他行礼,刚想开口说话,司徒清杨就比了噤声的手势,颜央躺在贵妃塌上已经睡着了,脸色不太好看。
“姑娘睡着了,公子还是先去别处,等姑娘醒了再过来吧。”
离渊端着药进来,看到司徒清杨在这里,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不希望颜央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司徒清杨而改变,为了他而过多的插手人间的事情,更不希望颜央会因为司徒清杨而走上预言之路。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没有司徒清杨,颜央此时只怕已经解开了身上的封印,成为真正的神女了。所以他对司徒清杨的感觉非常复杂,他想不出来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他。
“我不会吵着颜儿的,我就在这里看着她就好了。”司徒清杨尽量压低了声音,尽量不吵着颜央,“离渊大人忙吧,我就在这里坐着,不会碍着你的。”
“公子随意。”离渊也不勉强,只是将那碗散发着奇怪味道的药汁递给荼靡,“喂给他吃了吧。”
“公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不用药的话,今天晚上就能醒过来。”
听到他的话,荼靡不免生出了怀疑。什么叫做不用药就能醒过来?难道他们给将军吃的药有什么问题吗?
荼靡在想些什么,一看就知道了。离渊冷笑道,“你觉得一个人身上被打进了八十一颗铆钉,身上被人挖掉了那么多的腐肉,几乎深可见骨。这样的状态下他醒过来,不会被疼痛弄到神志不清?现在他没有因为伤口创面过大而发炎发烧,你就应该要烧高香了。竟然还奢求他现在就醒过来?你看不出来他的伤有多重吗?这么多天能活下来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荼靡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不含糊,直接就跪在地上向他赔罪。
“请先生莫要见怪,是我莽撞了。得罪了先生,请先生责罚!”
“罢了罢了,你把这个药给他灌下去吧。”
离渊深知他们不明白这些道理,也不能多说什么,再说下去只怕会牵扯到颜央的身份,到时候只会更加麻烦。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屋子,去给颜央准备午膳去了。
……………………
走出院子,就看到了一个和元玄桉有几分相似的男子站在门口,被踏雪拦着没能进来。或许应该说,他没有打算要闯进来,只是想要站在那里看一看。
他记得,这个男子叫做元玄枫,是一个极为风雅的男子,擅长吹箫。这几天偶尔会听到箫声,婉转动听,就是他在吹奏。颜央听到箫声的时候也称赞了两句,自己还是挺赞赏他的。
看到离渊,他恭恭敬敬地行礼,朗声道,“敢问先生,兄长的伤势怎么样了?可能痊愈?”
前前后后来了这么多人,每一个人一开口就是问他们能不能进来看看元玄桉,他还是第一个问伤势,完全没有问过能不能进来的。
“能活下去。”离渊走过去,隔着院门和他说话,“只是现在还没有醒。”
“谢谢先生和姑娘的救命之恩,玄枫先在此谢过了!”元玄枫深深地作揖,也没有再提更过分的要求,只是问道,“在下实在担心哥哥的伤势,古书上说,好的音乐能让人心情愉悦,若是病人心情愉悦,或许恢复能更好些。而且姑娘和先生为兄长治病劳心劳力,也累了。在下别无他才,只是对乐理还算精通,我能不能时常过来吹箫呢?”
似乎是怕离渊误以为他要进入香桉苑,他赶忙解释道。
“我不会进来的,只是每日清晨日落时分,过来吹首曲子就走,可以吗?”
离渊沉吟半晌,最后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去问过姑娘,才能回答。你先走吧,明日再来。”
“是,谢过先生。”没有直接拒绝他,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元玄枫不敢多言,连忙行礼致谢,不敢耽搁离开了。
“为什么。”踏雪看着离渊,一脸的不解。离渊微笑着拍拍他的头,“姑娘太寂寞了。他吹箫很好听,姑娘也很喜欢。若是姑娘喜欢,让他来门口吹吹萧也不错。”
踏雪歪着脑袋看他,最后问了一句,“姐姐会高兴?”
“若是姑娘会高兴,让他过来好不好?”
“好!”
……………………
颜央一觉睡到了月上西楼时分,醒过来的时候,一时间还没能分辨自己如今身在何处,似乎还在梦中。空气里还弥漫着甜梦香的气味,香里还添加了茶树之类的有助于伤口消炎的药材,点燃这香是为了让元玄桉沉睡,以便更好的恢复。但似乎就是因为这香,让颜央都睡的很沉。
觉察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在,侧头看去,就看到司徒清杨拿着书在一旁看着,似乎是在等着她醒过来。
“你怎么来了?”她揉揉眼睛坐起来,动作惊动了司徒清杨,他笑着放下了书,拿了水过来给她漱口,一边笑道。
“你这一觉,可睡了整整一天了。月亮都出来了呢。这可不是医生照顾病人该有的样子。”
“或许是那甜梦香吧,里面加重了能帮助睡眠的药草的剂量。前两天我一直在那里帮玄桉治疗伤口,闻得多了就撑不住睡着了。”
颜央在他的服侍下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她睡的迷迷瞪瞪的,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比平日里更多了两分小女儿的娇憨,语气里多了几分撒娇的味道。司徒清杨及时控制住了自己内心的那一点旖旎的幻想,只是拿起颜央的小玉梳帮她梳头发,脸上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离渊大人原本做了一些饭菜,但是你睡着了,就没有叫你。你还想吃什么,我们再去给你做。”
“出去走一走吧,这个时候我们去摘些木槿花,回来做花饼吧。”
“你不吃些东西吗?”
“不了,离渊大人虽然在药材方面很拿手,但是做饭的本事实在不敢恭维。”看到司徒清杨一脸错愕的样子,她笑道,“你吃过他做的饭,对于你来说就还好。可是我就吃不下了。如果不是因为云影……云影没有在我身边,他才不会做饭呢。”
“姑娘,我做的饭真的有那么惨不忍睹吗?”
离渊端着药走进来,一脸的无可奈何。他的手艺虽然比不上颜央和云影,但是他好歹也是天宫的药师,做饭和熬药其实也没有多大差别。都是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不可的事情,他做的饭菜,就真的让人这么食不下咽吗?
看到他纠结的表情,颜央呵呵的笑,通透眼底的笑容几乎能晃的人眼晕。似乎是他的表情惹的颜央心情愉悦。她很久都没有这样眉眼俱笑的时候了,能让她这样高兴,他们扮一扮小丑又如何?
“离渊大人,您在调药方面很有天赋,但是做饭方面,您总是少了一些灵感。”颜央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笑容还没有从她的眼睛里褪去,“不是说不好,但是就是觉得,您做的饭菜少了一些灵气,没有那种,让人看了就食指大动的欲望。”
“要出去就出去吧,只不过加一件披风,戴好面具。你这一次来了这里,墨魇是没有跟过来的,长云暗雪跟着你去就是了。”
“没事,让将军留下来吧,让踏雪跟我们一起去。”颜央微笑,“他来了这里一直在院子里守着,肯定闷坏了。我看玄桉的状态也还不错,再过半个月就能逐渐减少月上草的剂量,换成是生浆果来熬了。”
“是。”
“到时候在午后带他到院子里晒晒太阳。总不能为了治病,把他憋坏了。”
“好,知道了。”离渊想起了下午的时候元玄枫的事情,他问,“姑娘,下午元玄枫来了,说是想得到您的允许,每天来院门口吹箫,您看……”
颜央下意识的就想拒绝,但是当她的目光落到玄桉身上的时候,心里一软,还是答应了。
“来就来吧,但是只能他一个人进来。这是为了给玄桉治病,不是谁都能来的。他每天留在这里的时间只能是一个时辰。而且除了他的乐器之外,他不能带任何东西过来,也不能进入玄桉的房间。”
“好,我知道了。”离渊应承了下来,但是心里却有些不解,“姑娘,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就算是在昏迷中,身体和气息也能够感觉到旁人的存在。有血缘关系的人在一起,气息会互相交换。换言之,元玄枫身上的活气,会和他做交换,会进入他的体内,让他更快的恢复。如果他为了治病,长久的没有见家里人,失去了这种亲人之间的气息,失去了关心他的人的气息,那他恢复的速度会越来越慢,甚至会停止恢复。”
“可元玄枫,不是他的同胞兄弟。”
离渊皱眉,不太理解颜央的意思。当初他们打算要来元家的时候,就已经将元家的人和事都调查清楚了。元玄枫是元非诺的小妾所生,是一个极为优雅的箫琴大家,技艺高超,时间独出无二,得到轩辕国无数人的欣赏。最终嫁给了元非诺做妾,但是却在元玄枫十岁的时候染病而死。而且玄枫人品不错,和元玄桉,元玄松的关系都不错。
“重要的不是他们是不是同胞兄弟。当然,若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更好。但是元玄茉,封氏,元非诺。你觉得,谁比他更合适?”
是了,要么就是和颜央有仇,要么就是对颜央别有所图,再者就是对颜央有所怀疑,无论是谁,都不会比元玄枫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