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宫里,暗流涌动。
元玄茉如今真的死骑虎难下,如果退了,那她从今以后根本就抬不起头来。若是非要闹开了,那就是公然挑战昭华宫的规矩,那就真的如他们所说,就算是父亲求情,她也没有办法逃脱罪责,更不可能从轻发落。但是她是元玄茉,怎么能容忍这个女人骑到自己的头上来呢?而且,这些宫妃个个都看不起她,她虽然手里有管理六宫的大权,但是西陵绯乐和明奈歌是老牌的世家出身,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还有一个备受宠爱的司徒恩栀。
若她真的这样退了,那她就会成为整个皇城里的笑话!
想到这里,元玄茉突然冷笑道,“姑娘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嫔妾自然不敢坏了昭华宫的规矩。但是你不是昭华宫的人,也不是皇后,凭什么在这里胡说八道?你才是那个坏了规矩的人。”
“能让整个昭华宫的人都向我行礼问安,你觉得,我是什么人。”颜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声音却冰冷的如同寒冬里刺骨的北风,“元玄茉,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若要留下,就学学其他人,安安静静地坐着,不要吵闹。若你再放肆,我就让人将你丢到茉安宫。”
“颜央,你没有资格这样同我说话!你什么都不是,我是陛下的妃子,我的父亲是应国公元非诺,你算什么东西!”
踏雪似乎能听的懂人话,元玄茉的话一说出口,它就咆哮着俯下身体,准备扑过去撕咬元玄茉。但是颜央却掩嘴轻笑,听到她的笑声,踏雪的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不满地蹲在她的身边,随时准备再次扑出去。颜央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精巧的香囊,香囊上绣着一朵巧夺天工的千瓣玉盈花。看到那个香囊,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元玄茉都无言以对。而颜央却打开了那个香囊,从里面取出了一块流光溢彩的龙盘千瓣玉盈花的雕花琉璃,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那两样可都是皇室才有的东西,而且要身份贵重的亲族才能拥有。琉璃是上用之物,制作难如登天不说,也只有皇帝和皇帝看重的亲族才能够使用。如今放眼整个轩辕国只怕也只有轩辕羽澈本人,还有一个羽素郡主才能有。更何况那做工精良的玉盈花的底部还是一条盘旋的龙,更是只有九五之尊才能够使用。整个女子能拿出这样东西,只怕真的是身份尊贵。
“这个,能证明我是什么东西了吗?”
颜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看她脸上涨的通红,但是却无话可说的样子,轻轻摇头。元非诺是一个枭雄,他的二儿子元玄桉也是一个不错的人物,但是在女儿的管教上,就太过娇纵了,有这样的女儿,根本就是在拖他的后腿。
“你拿着的东西,是假的。若是真的,那你也是犯上作乱,是要斩立决的!”看到她手中的雕花琉璃,元玄茉整个人都慌了。但是她却不能退,如果退了,那她在这宫里就真的是没有半分立足之地了,她怒道,“那是陛下才能持有的东西,不管你是谁,你都没有资格拿着。”
“元玄茉,连这昭华宫的人看到我都要毕恭毕敬,如今我手里拿着这雕花琉璃,你却还要质疑我。就算我手里没有这块雕花琉璃,你在昭华宫大吵大闹,难道就是你一个元家大小姐,当朝的茉妃娘娘应当做的事情吗?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待着吧。否则就算你是父亲来了,也保不了你。”颜央的话里带上了十足十的警告意味,那样凌厉的话语,还有蹲在一旁面露凶光的踏雪,让元玄茉根本就不敢随便开口。看她不说话,颜央将手里的东西收起,微笑道,“各位娘娘若要留下,那宫婢们自然会好好照顾各位娘娘的,我就先告辞了。”
“姑娘请留步。”明奈歌出声,拦住了颜央即将离开的脚步,她上前几步,盈盈一礼,脸上带着温暖明朗的微笑,“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若到时候陛下醒转,问起今天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话呀。”
“我只不过是跟着司徒公子一块来的,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各位娘娘没有必要再我身上花心思。我就先走了。”颜央的脸上带着微笑,冲着明奈歌回礼,“各位若想要留下,那就别嚷嚷,若真的是吵着了陛下,那我可不管你是谁家的女儿,直接用药让你们变成哑巴,让你们一辈子开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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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颜央就转身回了殿内,元玄茉死死地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最终猛地转身,快步离去。但是元玄茉的离开已经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她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颜央身上。而司徒恩栀和她的相识,更是她们问询的对象。
明奈歌最是藏不住心思,上前问道,“恩栀妹妹,那个姑娘是什么人?怎么会有陛下的琉璃?那可是上用之物,就算连羽素郡主都没有呢。”
“是啊,那个姑娘是谁,看仪态,只怕是身份不凡呢,世家女儿里,只怕没有这般出色的女子呢。”颜央留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过特殊,她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对她不好奇,就算连西陵绯乐都忍不住关心,“不过她可真是厉害,咱们虽然不怕元玄茉,素日里也不给她留面子,但是像她这样赤裸裸地威胁她的,只怕宫里也没有人敢这样做啊。”
“姐姐那么尊贵的一个人,自然是不会给元玄茉任何的面子,就算连元大人在姐姐面前,只怕也要小心翼翼的说话,不敢得罪,更何况是元玄茉呢。”恩栀一脸的理所当然,当年在碧痕山庄,颜央可是谁都不曾放在眼里,虽然她从来都不曾对人无礼,但是只要是有人得罪了她,让她恼的狠了,那她肯定会让那个人吃不了兜着走。元玄茉素来骄傲自矜,个性又要强,什么时候见到她落泪过?如今被颜央气的留下眼泪,看着也是很爽快。想到这里,她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无论如何,元玄茉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我们看了这么大的一场戏,也是高兴的。”
“也是,咱们都是陛下的宫妃,再不喜欢她也不能给陛下造成困扰。对元玄茉的出言不逊也只能是不疼不痒的说几句就罢了。今天看到元玄茉吃瘪的样子,真的是痛快!”明奈歌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但是身边的西陵绯乐悄悄地拽了她一下,她才想起如今自己是在昭华宫,而且轩辕羽澈如今还在病中。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嬉笑吵闹,她连忙掩嘴,“我知道此时不能这样,但是想到元玄茉吃了这么大的亏,看着真的是非常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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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前,轩辕羽澈醒了过来,眼珠子四下的转。
他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是被一只浑身雪白,犹如雄狮一般的大狗扑咬,但是他似乎看到一个白衣如雪的女子,那是他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女子。可是,那是他的错觉,还是他的妄想?
他慢慢地转头,看到一个戴着斗篷的女子,仔细地在为一个人盖上软被,那人却是司徒清杨。似乎是觉察到他的声响,那女子慢慢转过身来,脸上带着面具,看到他醒过来,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
“陛下醒了?身上还疼吗?”
“姐姐,是你吗?”轩辕羽澈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但是颜央却并没有伸出手去握他,只是帮他将被褥拉好。轩辕羽澈痴痴的看着她,“姐姐,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我问你身上的伤还疼不疼,你反而问我,我是不是回来了?”颜央摇头,还没有再说什么,离渊就突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身边,向颜央行礼之后就开始检查轩辕羽澈身上的伤口,“羽澈,你如今是堂堂一国的君王,却学别人偷听墙角,你可真有本事。”
“姑娘,陛下已经没有事情了,只是身上的伤口,要好好养上几个月。”离渊轻声回禀,“我去将药热一热,就给陛下送过来。”
离渊离开去为轩辕羽澈热药了,颜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在他的床边坐下。
“你看看,你偷听墙角的后果,就是受伤弄成这个样子。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偷摸摸的偷听墙角。”颜央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戳了一下,“被踏雪咬伤了,可不是普通的伤口。踏雪是海蓝兽,如果不是因为我马上喝开它,只怕你的胳膊都要废了。”
“若我没有去偷看,那我连你回来了都不知道,司徒清杨也把你的消息瞒的死死的,我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轩辕羽澈略有不满,脸上露出了撒娇的神色,“你回来了就只告诉了清杨,你也不告诉我,你偏心。你压根就不知道,我一直在等着你回来。我还记得我说过的话,我长大了是要娶你为妻的。”
“你已经有那么多的妃嫔了,你不好好对待他们,你反而来跟我说这样的话?”颜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语气温柔中,又带着冰冷,仿佛没有任何的情感和温度,“羽澈,你是一国之主,你注定了要有后宫妃嫔三千,你要为了国家,而迎娶一个又一个的女子进来。而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我的心上人。”
“姐姐······”
轩辕羽澈有些讷讷的,但是却没有办法说明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因为他知道颜央从头到尾,都不会属于他。
看着他略微失落的样子,颜央轻声叹息,随手拧干了床边水盆里的毛巾,轻轻擦拭他额头上的汗珠。
“羽澈,你是一国之君,你要为了你的国家付出一切,这是你应该做的。当你决定了争夺这个位置的时候,你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吗?如今你还拥有真心的朋友,你还拥有清杨。他会一直在你身边,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可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迎娶你,作为我的妻子。”
“可是,我注定,不能够成为任何人的妻子。”颜央微微的笑,慢慢解开了自己面上的面具,露出了脸上的冰娇花印记,和两只颜色各异的眼睛,“羽澈,你可曾想过,若你真的迎娶了我作为你的皇后,世人会怎么看你?他们可不会认为,这是上天的恩赐,是神女的代表。他们也不会认为,这是什么福气。他们只会认为,我是祸国妖姬。你会让我背上骂名,让为成为众矢之的。”
“若你真的喜欢我,你真的会这样做吗?”
“你说这话,倒是很自私。”轩辕羽澈苦笑,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无奈和痛苦,“难道我对你的情谊,就没有半分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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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里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冷凝,颜央看着他,脸上露出了微笑。
“羽澈,你是一国之君,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也知道什么事情不能做。你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册立皇后,对你的朝纲有害无益。而我,只不过是你幼年时的一个迷恋。当初是我救了你,送你去碧痕山庄,你对我的情感,只不过是幼兽睁开眼时看到的第一个人,所产生的依恋罢了。”
“究竟我对你的感情,是我的依恋,还是你已经有自己爱慕的人呢?你何不告诉我实话?”
“羽澈,我注定这一生,不能有喜欢的人。”颜央站起身,月光洒落在她的身上,照映得她的身影格外的孤寂缥缈,“如果有了爱慕的人,那就会产生其他的情绪。佛家有云,人生八苦,即是: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成佛成魔,一切都只是在一念之间。”
“难道,你就没有爱恨嗔痴吗?”
“比起爱恨嗔痴,我更知道我自己的职责,更知道,什么事情是我该做的,什么是我不该做的。”颜央微笑着回过头来看着他,“羽澈,其实你自己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我们都应该保持理智,不应该为了自己个人的情感,忘记了自己肩上的责任。”
羽澈静静地凝望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平静和温和,像是一汪清泉,自己所有的心思,都会在她的眼睛里袒露无疑,无法隐瞒。看着他的眼睛,颜央突然露出了笑容。
“陛下,您的妃子们正在寝殿外守着,我让火莲儿去请她们进来,我和清杨,就先回去了。”
“颜央姐姐。”羽澈突然出声叫住了她,“颜央姐姐,我准备了一份礼物要给你,过几天,等我好一些了,我想请你来宫里做客,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