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蠡宫。
司徒清杨急匆匆地就往流蠡宫跑,到了门口连看都没看就要冲进去,一只英姿飒爽的大狗低吼着扑过来,重重地将他扑倒在地,露出尖牙咆哮。司徒清杨免不得吓了一跳,定睛细看,正是狮子一般的踏雪。他想都没想,就对踏雪说道,
“踏雪,姐姐醒了,陛下派人告诉了我,我这才急匆匆跑过来,没看到你。你就别拦着我了,让我进去看看姐姐,我也好放心啊。”
踏雪的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抬头看了看天,天已经渐渐黑了,他加重了爪子上的力道,将司徒清杨死死地按在地上,不让他动弹分毫。它是灵兽,颜央对他的态度和特殊摆在那里,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他遇到危险。今天是月圆夜,而且天已经要黑了。颜央的噬尸蛊发作的时候,野兽的直觉都在提醒它,它不能在这一时刻靠近颜央,否则连它都会有危险。既然司徒清杨是颜央想要保护的人,那么它也愿意帮着颜央来保护它。
看着踏雪警惕的眼神,司徒清杨通过那双眼睛,清楚的知道它没有任何想杀了自己的意思。他调整着自己因为急速奔跑而变的凌乱的呼吸,诚恳道。
“踏雪,你明明知道今天是月圆夜,那日在桃花谷,你也知道我的血能够帮助姐姐,你为什么就不让我进去呢?”司徒清杨急了,想要推开踏雪,但是踏雪是海蓝兽,如何能让他随便推开呢?司徒清杨看了看渐渐上升的圆月,心里越发着急,眼神一变,声音都变的冰冷可怕,“再不让开,我杀了你!”
踏雪的爪子有一瞬间的放松,但是却没有挪开,眼神同样变的冰冷凶恶,喉咙里的咆哮不再是玩闹,反而带着沉沉的杀机,露出了尖牙,伏低了身体,随时准备撕咬清杨的喉咙。下一刻,云影的声音突然从流蠡宫里传出来。
“踏雪,颜儿让他进来,还不快让开!”
踏雪仰起头,嗅了嗅空气里的气味因子,慢慢地从司徒清杨的身上下来,让开道路让他进去。司徒清杨也米有半分犹豫,直接就走进了流蠡宫。跑进了玉蠡殿,他来不及向云影问好,就直接冲到了颜央的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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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央微笑着看着他,她肩膀处的冰娇花隐隐灼痛,那灼痛感越来越强烈,渐渐的折磨人的精神,让人无法忍受。等到圆月高悬的时候,她将会痛苦到失去意识。
“你明明知道,今天是月圆夜,我会做出什么样不理智的事情,你干什么跑过来呢?你不怕,我又伤了你吗?”
“我当年和你说过,我愿意用我所有的一切,换你一生幸福无忧。而且你不会真的伤了我的,我不在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着你的。”司徒清杨看着她苍白的脸,忍不住凑过去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如玉,“我的血若真的能够让你不疼,我愿意每个月都给你奉上。”
“清杨,不要再胡说了,我身上的噬尸蛊,不是你一个普通人的血就能够治愈的。”颜央的手拂过他的鬓发,“你今天走过花园的时候,是不是忘了给羽素郡主请安了?”
“羽素?她去了御花园吗?你知道羽素是谁?”
“清杨最宠爱的妹妹,对你青眼有加,想要招你为驸马,这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你今天在御花园的事情,马上就传遍了。云影都不用打听,就都知道了。”颜央的脸色越发苍白了,“你先去吧,若你的羽素郡主冒冒失失地跑来了这里,踏雪和云影若是杀了他,那我可就要背负上谋杀皇亲的罪名了。”
“怕羽素做什么,她只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罢了。我留在这里照顾你。”
“我这里不需要你照顾,我不想伤了你。若你真的是为了我好,那你就赶紧离开流蠡宫。”颜央的语气陡然变了,眼神冷冽,“若你不走,我就让云影把你丢出去。”
颜央从来都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他心里有些慌,脸上努力露出了笑容,“颜儿,我不走,我留在这里陪着你。我要照顾你。”
“你明明知道,我身上的噬尸蛊若是发作,我会想要吃你的血。难道你要像上次一样,看着我用幻灵弓扎伤我自己,你才甘心吗?”颜央不由分说地推开他,身上的痛楚越发的难以忍受,她大声道,“云影!带他走!”
“是。”云影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坚定地拽住司徒清杨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开,“司徒公子,羽素郡主如今正在玉荷宫等着恩栀小姐,准备质问颜儿的事情。若你不想让颜儿在今天杀了羽素,不想羽素来吵闹,让颜儿不得安宁,离开流蠡宫,离开皇城。那你就赶紧离开这里,去处理好羽素郡主的事情。”
司徒清杨原本拼命挣扎着不肯离开,云影皱着眉厉声道。
“你,不要辜负颜儿对你的一份心意!若你在颜儿心里什么都不是,她又如何这样辛苦的保护你?你再这样冥顽不灵,你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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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澈看恩栀一直陪侍在自己身边,眼睛底下是深深的青色,而清杨今日也进宮来看望颜央,于是就放她回去共享天伦了。走出昭华宫,恩栀身边的婢女低声回禀道。
“娘娘,宫里已经传遍了,今日公子进宮,直接就奔着流蠡宫去了。在御花园见到了羽素郡主,却没有请安问礼。可如今清杨公子如今痴坐在流蠡宫门口没有离开,反而是郡主来了玉荷宫,等着您,只怕是要问您流蠡宫那位的事情。您看这······”
“你先派人去宫里穿膳,留着郡主在宫里用膳。传轿回宫,经过流蠡宫,我要问哥哥几句话。”
“是,奴婢这就去办。”
轿辇一摇一摇地,果然经过了流蠡宫的宫门口。而司徒清杨却是呆坐在宫门前,傻傻的盯着宫里。连恩栀的轿辇来了都不知道。恩栀轻声叹息,命人停下来,下了轿辇。
“哥哥,你来了宫里,没有去向陛下请安就算了,怎么如今姐姐没有让你进去,你反而在这里发呆呢?被来往的宫人们看到了,我们司徒家的脸面,你又要放在何处呢?”
“恩栀,你来了。”清杨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恍惚,他迷迷惘惘地看了恩栀一眼,又扭头看向了流蠡宫,慢慢地将手抚上了肩膀上旧年的伤口处,脸上浮现了怜惜的神情,“恩栀,颜儿今日一定非常痛苦,她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我陪在她的身边。我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痛不欲生。”
“哥哥,姐姐她怎么会痛不欲生呢?你别多想了。今日我在昭华宫侍疾的时候,火莲儿姑娘来回话,说是离渊大人有事离开了,离渊大人可是姐姐身边的药师,他都离开了,可见姐姐是无碍的。你别瞎担心就是了。”
“若她真的无事,又怎么不让我陪在她的身边呢?她明明知道今天是月圆夜,明明知道,我会担心她。”
“陛下也挂心着姐姐呢,但是听到离渊大人说,姐姐要好好休息,不许任何人打扰,陛下也就没有来看姐姐。可是陛下已经吩咐了太医院的御医们,随时待命,不会有事的。再者说,若今日姐姐真的有什么事情,离渊大人怎么还会离开姐姐身边呢?”恩栀费力地将他扶起来,劝道,“哥哥,如今你这样的作为,在宫人们眼里都要变成笑话了。若是传到父母亲耳朵里,你又要怎么跟父母亲交代呢?如今羽素郡主已经到了玉荷宫,正等着兴师问罪,你还不赶紧去解释解释清楚?”
“兴师问罪?”
“你在御花园里明明见到了羽素郡主,却没有行礼问安,若是被有心人参了一本,那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你还得给姐姐惹来多大的麻烦。我知道你没有将羽素郡主放在心上,可是你也不能这样敷衍啊。这件事情有多严重,你难道不知道吗?若是给别人参你一个不尊皇室的罪名,我看你还拿什么保护姐姐,保护司徒家,保护陛下,保护我。羽素郡主是陛下最心爱的妹妹,你既然对她没有半分爱慕之心,我和父母亲,甚至连陛下也不能勉强你娶了她。可若羽素郡主因爱生恨,跟姐姐,跟我们司徒家过不去,陛下夹在中间为难,你又要怎么向父亲母亲交代?你给姐姐惹了麻烦,又要怎么跟姐姐交代?”
恩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气息有些不稳,看到清杨的脸色逐渐有了变化,她这才微微放心。她调整一下自己的气息,郑重道。
“如今羽素郡主来了玉荷宫等着,可不就是为了你今日的失礼,还有姐姐的事情吗?你若不想让姐姐被吵闹,那你就赶紧跟我走,回玉荷宫去跟郡主解释清楚,明日去昭华宫向陛下请安。姐姐这里自然有我的人看着,有陛下的人看着,后宫之人只怕个个都想要知道流蠡宫的第一手消息。一有什么,我马上就能告诉你。你安心跟我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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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荷宫。
羽素被留在了玉荷宫,等到天都黑了,才等来了恩栀。看到司徒清杨的时候,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但是又马上压抑了下去。恩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是笑着脱下外袍,拉着司徒清杨一起坐在软垫上,状似轻松道。
“郡主今日怎么有闲心,跑来玉荷宫了?你皇兄病了,都没见你去请安,你皇兄可要生气了。”
“已经向皇兄请安了,见皇兄无碍,又有栀妃姐姐陪着,我才没有一直在皇兄身边吵闹。”羽素的眼神飞向了司徒清杨,似笑非笑道,“不知道今天司徒哥哥是有什么要紧事,连我这么个大活人站在御花园里都没有看到我,急匆匆地就跑走了。”
“原本同我一起进宫的姑娘病了,陛下将她安置在了流蠡宫,臣自然是要关心一下的。心里一急,这才没有看到郡主,还请郡主恕罪。”
“能入住流蠡宫的,必定是皇兄放在心上的人,清杨哥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难道你想要和皇兄抢人么?”
“陛下说过,臣喜欢任何女子,都会不假思索的为臣赐婚。陛下金口玉言,想来不会出尔反尔。”司徒清杨的话让羽素和恩栀都变了脸色,但是司徒清杨却坦然的直视她,没有半分退让,“郡主对臣的心意,臣感恩不尽。但是妹妹已经嫁给了陛下,按照辈分,臣说句放肆的话,臣就是陛下的大舅子,应该叫陛下一声妹夫。可郡主是陛下的妹妹,若郡主再嫁给臣,按照辈分,恩栀又要称呼您嫂子,这样一来,辈分就全乱了。”
空气里有一瞬间的凝滞,轩辕羽素认真的看着他,眼神里竟然闪过一丝冰冷和痛楚。
“司徒清杨,你对我,难道就没有半分情义吗?”
“臣,只能辜负郡主的情义了。说句放肆的话,郡主和臣的妹妹一样,臣对郡主是兄妹之情。郡主是人中之凤,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待嫁女子。爱慕您的男子数不胜数,臣不是您的良人,您又何必一直执着于臣呢?”
“既然你说我是人中之凤,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而且我和你也算是从小一块长大,又是什么女人能够入的了你的眼?难道真的是流蠡宫的那个女人吗?!”
“郡主,流蠡宫的这位,连昭华宫的火莲儿都要对她恭恭敬敬,您就更应该清楚,她身份不凡,连陛下都对她青眼有加。臣能够看上这样优秀的女子,您应该为臣感到高兴才是。”
“司徒清杨!”羽素一声娇喝,清纯可爱的面庞上早就泪流满面,“我从小就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么多年,我对栀妃的爱屋及乌,对你的付出,难道你都不知道吗?”
“郡主的情意,清杨只能辜负了。臣心里,只有流蠡宫那神女一样美好的女子,此生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神女?什么女子能够担得上神女的称号?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这样祸国殃民,让你和皇兄都为她失了魂魄!”
话音一落,羽素就要闯出玉荷宫。司徒清杨连忙挡在她的面前,郑重道,“郡主,陛下曾经下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入流蠡宫,难道您要违抗陛下的命令吗?”
“我是一国郡主,只不过是一个流蠡宫,我又如何不能进去了?”羽素如今妒火上头,根本就不会顾及司徒清杨的劝告,“司徒清杨,本郡主命令你,让开!”
“羽素,流蠡宫的确是陛下下了严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入流蠡宫。若你真的跑了进去,那就是违背了陛下的旨意,你是要受罚的呀!难道你要公然挑战你皇兄的旨意,让你皇兄为难吗?”
“我要知道那个女人是谁,若真的是被皇兄责罚,那我也在所不惜!”
“流蠡宫如今有神犬看守,若你冒冒失失跑去,被神犬咬下一个胳膊,那谁都救不了你!你可想清楚了!”司徒清杨的语气难得的严厉起来,他的身上仿佛有阳光迸出,令人无法直视,“郡主,我虽然对你没有爱慕之意,但是你是陛下的妹妹,是恩栀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找死!我警告你,不要随随便便靠近流蠡宫!今日更不能靠近,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用了这么严重的词句,恩栀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一边给身边的侍女打眼色,让她去昭华宫禀报轩辕羽澈,一边和司徒清杨一起劝羽素,“羽素,你要见姐姐,随时都可以,可如今姐姐还在病中,连陛下都顾虑着没有亲自上门去探望。流蠡宫又是陛下下了令,不能让旁人随意靠近的,你又何必让陛下为难的?你要见姐姐,那等过几日姐姐痊愈了,我再邀你一同去见,不好吗?”
“神犬看守?”羽素冷笑,他们所有人都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更让她心火窜动,非去不可,“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神犬,敢对我无理。我也要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这样让你们两个迷失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