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文心里忐忑不安地上了二楼,随着吱呀一声打开的老旧油光锃亮的棕木门,她的目光率先随着好奇心飘了进去。
里面一张整洁带着医用白色布幔的老式床,旁边还放着一张单人木板床,上面加了一层厚厚的床垫,床垫上铺了一层洁白床单。
靠东墙那一面竟是些瓶瓶罐罐,刀子剪子镊子之属,整齐地摆放在半人多高的消毒柜里。旁边一张橱柜里有很多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瓶子和难以名状的玻璃容器,里面盛放着不同的液体。还有纱布,棉签,棉球……整齐码放。
林舒文看得头皮发麻,这里和终其她这小半生都没踏进去过几次的那些小诊所有什么两样?犹记得感冒发烧打防疫针时针扎进肉里时那透心彻骨的疼,林舒文后脑一凉,后退了一步。
与唐易说完话重新上来的路纪言见林舒文呆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眼睛直直地盯着消毒柜里的尖刀看个不住,鼻尖还挂了几颗汗珠。恐慌之色即使从侧脸也显露无疑。路纪言发现了这一点,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
“不用怕,最多是给你通通穴位,疏浚淤堵的脉络,不会给你动刀子的。”
林舒文回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缓缓移动僵硬的脖子,这才卸下心中恐惧,走进诊室。
李义将不大不小诊室四周巡视了一圈,怅然长叹,感慨一句。
“哎!已经好久没有进这房间了,我记得上一次还是给一个肺疾的人针灸来着。人生在世,不得不服老啊!以后要靠你们这些后辈了。”
李义回头正对路纪言,眼里说不清的意味。
“小言,这次你来,我在旁指点。”
路纪言一听,神色大失,赶忙拒绝。
“师父,不可以,我还没有实践过……”
“我会在一旁指导,你不用怕。那些年为了你弟弟你主修的就是脏腑,穴位经脉篇你也早已背得滚瓜烂熟,手法你也早已铭记于心了不是,你还顾虑什么?”
路纪言一时无语,他很想拒绝让李义亲自动手来确保万无一失,却因一直以来言听计从,从不反驳的习惯不知该如何婉拒。
“好吧!我尽力。”
路纪言此时不敢正视林舒文,手心里开始渗出汗水。
夏晨音死后,他学医的路上就失去了动力,本着在国外顶尖医院的大好前程不要,却回国转了文科院校的做法简直让他国外不知情的校友们大跌眼镜,百思不得其解。他却自始至终低埋着头,至出了校园都未向他不知情的导师和同僚做出解释。
听到夏晨音去世那一刻,所有心里燃起的希望的火苗都在他的心里熄灭了,他知道继续在这条路上前行也再无意义,所以才回的国。
李义知道他根基深,即使去国外求学期间也未荒废他原本所学,听大徒弟说,他还用了自己亲传手法亲手将几个多年肺疾心疾患者医治成功。大开了外国医学友人的眼界,赢得他们对博大精深的中医医术的由衷赞扬,深切崇敬,甚至很多人专程慕名而来想拜在医圣门下。所以,这次续脉通穴的任务交给他来完成绰绰有余。
路纪言一脸犹豫地望向满脸期待的林舒文,她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继续习武全决定在他手里,所以此刻看向他的眼神倍加炙热。而路心里还是有焦虑,他怕自己多年不用的那游龙穿海的冲穴手法早已生疏,每个穴位对应的力度稍微掌握不好,就会对下一个穴位产生影响。
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那几乎整个过程就前功尽弃。
而且,这通穴通淤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有复杂的针灸疗法,辅以药物进行续脉。这一环节要求的是精准取位,用李义调配的特殊药物借助银针送入人体,将体内断裂的组织和脉络续接起来,从而达到恢复经脉的目的。
游龙穿穴,针刺入药。
这个方法最初由李义开创,沿用了很多年,成效显著,给数不清的痨病久疾的人带来了希望,这也是他当年扬名海外的究极原因。
而今天,最被李义看好的三徒弟,将要重新操练这个奇特手法,一想到自己的衣钵经历了两个他认为极为优秀却不得不面临失败结果的徒弟后,终于迎来了这第三个弟子能继续传承,李义就抑制不住心中喜悦。他抱着臂膀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似是满怀期待。
“师父,麻烦您给我配药……”
“没问题!”
李义痛快回答后,转身去那些瓶罐玻璃容器之间翻寻。
路纪言擦了擦前额上因为紧张而渗出的汗珠,转过身即严肃起来,他郑重地对林舒文说:“把外套脱掉!能不穿就尽量不要穿。”
说完这句话,明显察觉到路纪言的脸直接从脖子红到了耳根,他却故作镇定,表情依旧严肃,目光却闪烁不停。
林舒文迟疑了片刻,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抓紧衣领一动不动,似是不愿意听他的话。脱了外套,宽大T恤,里面虽然不至于只剩一件B杯文胸,但是贴身那件掩饰文胸痕迹的吊带背心可是非常紧切地贴在她身上。那样的话,她里面什么样几乎就要被一览无遗……
虽然她性格孤僻,留短发,打耳洞,大踏步,走路带风,男孩子气,去网吧,一个人走夜路,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她终归是个传统的女孩子,心里保守从不会张扬。夏天穿的衣服露两只胳膊就已经是上限,如今要她脱成那样她估计会说出那句死也不依来。
“你不要误会,医者以救死扶伤为己任,他们眼里伤者没有男女之分,你不用想太多。而且,我让你脱衣服是为了方便取穴,你那么瘦,藏在衣服里,我怎么可能知道每个穴位具体位置在哪?对于你来说,现在的每一秒都很宝贵,越往后推迟一分,你的身体就会因为淤堵的废血受害一分,我不想再多解释,你应该知道个中利弊。”
一旁拿出几个瓶子并列放在桌子上的李义也插上一句:“放心,小言这孩子很稳重,他知道轻重!”
“还差两味药,我去采,你开始吧!通完穴后药就研好。”
李义嘱咐完,带着有节奏的脚步声离开了这里,没走出几步,就听见他低声惋惜一句:“哎!我养了五十年的草药……”
门没关,外面的风比不得几百里外JL市,要凉上几分。
林舒文承认心里喜欢路纪言,可是她不喜欢二人以她不喜欢的方式接触,尤其又是在这种她居于被动,迫于无奈才和他有接触的情况下。
“你能不能关上门,有点冷。”
路纪言转身去关那两扇棕木门,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