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辰从亲戚口中约略知道情况,但二十多年前的事并不是亲眼所见,因此没有说破,只是默默的听着。
调入大医院的孙美娟却并没变轻松,大医院比小医院有更多的病人需要伺候,而且病人病情重、家属脾气差,孙美娟知道自己选错了,但是工作时有苦说不出、回家只能将怨气发到了甄晓山身上。然而甄晓山总是好脾气的劝导她,不以为意。甄辰出生后,甄晓山自觉担起了照顾女儿的责任,孙美娟也不再好意思当着女儿面无理取闹,于是开始推说医院加班,和其他医生、护士、药品专员吃饭和玩乐。看多了那些医生在辛苦工作之余的放纵娱乐,她发现医生不是好对象、护士也不是好工作。
打破枯燥日子的机会到了,她作为普外三科的护士,接待了一个外地病人。这个年轻人胫骨骨折,手术后并不严重,然而他在长沙并无亲人,只有一两个朋友来照看他。孙美娟发现这男人家底很厚,所以对他关照有加,尤其是晚班时,时不时关注他,给他照顾。那年轻人就是徐超凡,他住院时间很长,经常拄着拐杖去护士站和她聊天,一来二去成了朋友,孙美娟顺势说起自己压抑的婚姻,丈夫如何待她不好,说得可怜非常,徐超凡顿时起了怜惜之心。
听到此处,甄辰忍不住打断孙美娟的话:“孙女士,你说的不是实情吧?我便是当事人,我想问你,我爸如何对你不好?”
孙美娟愣了一下,回答:“我工作辛苦、每天起早贪黑,他却不愿听我述说我的烦闷……”
甄辰字字清晰的缓缓说道:“我看到的是爸爸从早到晚的忙工作、忙照顾我、忙做家务,他有力气听你絮絮叨叨说工作吗?未必是不愿,只是已经没精力再来附和你罢了。你就不能体谅?”
“我一个人留在长沙,举目无亲,又无朋友,那我的辛苦烦闷要向谁去倾诉?”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是自己社交能力问题,还要赖我爸不成?”
“不是赖他。他便是我在长沙最亲的人,我不和他说,和谁说去?”
“大凡是你愿意洗个碗、拖个地或者洗一次衣服,我爸哪会连和你说话的时间都不够?”
倒是忘了甄辰那时候已经半大不小、有些明白人情世故了,她在天天看着呢。孙美娟心里一虚,瞟了一眼徐超凡,见他眼里疑窦丛生,毕竟他现在听到的故事和九年前听到的“孤苦护士被恶夫欺负”版本是天差地别。
心思转了转,孙美娟露出委屈又愤愤的表情:“辰辰,你当时还小,夫妻间的矛盾隔阂有时候是避开孩子的,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什么事?当时我不懂,你现在可以说了。”甄辰并不焦躁、但也不放松,眼里的坚决如同紧咬着猎物的猛兽一般。
“这个……”
“按照孙女士你的说法,这里都不是外人吧?”
孙美娟眼睛似更委屈的眯起来、深深的吐了口气,道:“辰辰,你可知,当时你爸爸出轨了?”
“不知。”甄辰面无表情的回答。
“你别不相信,是真的。你也认识的,姓刘,是你爸爸的同事家属,当时就住在厂里的家属区里。我也不知他们怎么勾搭上的……”
“她现在还在呢。”
“所以说嘛,当时这就是事实!”
“我只说她住在小区里,没说别的。你有何证据?”
“我听到了很多风言风语。”
“这自然不是证据。”
“不,我抓奸到了,呃,无意中抓到了。是亲眼所见,是真的,辰辰。”
“具体点。”
孙美娟讶异于甄辰冷静的催促,居然有人这么想听其父的婚外情?还要具体点……她犹豫了一下,心一横道:“小区有闲言碎语,我就留心了。有一日,我提前回家……”
“护士还能提前下班的?”
看着徐超凡和徐腾妈妈的神色更加疑惑,孙美娟心里咒骂着时时挑毛病的甄辰,面上还得继续保持温柔:“我发现些线索,所以和人换了班,提前下班……”
“什么线索?”
“辰辰,你再打断,我就说不清楚了。”
甄辰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说。”
“我回到小区,听说你爸下午请假了,我就觉得不对劲,于是顺着线索找到一家茶馆,发现他和那个女人在幽会。我实在受不了了,冲上去理论。后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当年一番设计,闹了这一出,把甄晓山定位成了出轨者,她顺利的成为了“婚姻出轨受害者”,这样也就有理由顺理成章的飞快离婚走人。甄辰无法再听她编造故事了,大声道:“等等,孙女士。爸爸只不过和别人吃了个下午茶,又不是别的香艳场面,这就出轨了?你这就算是捉奸?”
“他们在卿卿我我、举止十分亲昵!我亲眼见到!”
口说无凭,现在她瞎说什么,都难以反驳。甄辰冷静的说道:“所以你伤心欲绝、希望离开这伤心地呢?”
这时,徐超凡搂住妻子,插嘴道:“你不要这样冷嘲热讽。你可知一段痛苦婚姻对女人的伤害?美娟当时天天以泪洗面,无人倾吐,我怎么能看到朋友过着这种日子?我肯定要援手的,我不该照顾她吗?当年你爸和美娟谈了很多次后,最终才决定离婚的。”
很多次?甄辰察觉到双方对事实的认识有很大偏差。她问道:“徐先生,我爸和孙女士为此沟通很多次吗?”
“从发现你爸出轨开始,是谈了很多次。最后他才松口离婚的。”徐超凡回忆了一下,回答。
见到孙美娟目光闪烁,甄辰立刻敏锐的抓到了不寻常的点,问:“大概是什么时候?”
徐超凡不假思索的说道:“我记得是八月初住院的,长沙夏天热,所以八月我不愿意走出住院楼大门,就常常在病房和护士们聊天,大概是那时候对美娟的情况清楚起来。九月入秋就更熟悉了些。我出院已经是阳历年末了,大概十二月吧?怎么了?”
“不对吧。”甄辰道,“孙女士说的这次捉奸是十二月,而且在两天内就办好离婚和辞职,离开了长沙。九月向你倾诉痛苦的孙女士,怎么知道几个月她会发现我爸出轨?她未卜先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