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亓心的状态,邢瑶每次和方景曜聊天第一句就问“祁乐回来了吗?”
即使她还没有完全知道祁乐和方景曜的事情,但他们俩是邻居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方景曜只要站在阳台就能看见祁乐家院子,走过去远是远了点,但总比她们近。
方景曜每次都说邢瑶:“有谁的女朋友每次和自己男朋友聊天,第一天就聊别人啊?”
邢瑶:“你想啊,要不是想知道祁乐,我都不会找你聊天。”
方景曜:“……”
但每次他都会给邢瑶准确的答案,“不在。”
确实不在,他也知道在哪儿,但他不能说。
亓心出院那天,早上祁乐还好好的,回家取了个快递病情就突然爆发了,还好是来打扫卫生的钟点工及时发现,给祁长逸打了电话。
祁长逸在江北,当下就决定把他送去美国。
祁乐人到了美国,学校这边才收到消息,校长亲自着手给他准备休学手续。
如果祁乐知道的话,应该是不会同意的。但他现在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不做些什么异常举动都已经很好了。
刚开始的时候医生还得给他注射镇定剂,甚至在他的食物里掺杂安眠药。只要他是醒着的就会做出一些很诡异的事情以满足内心的扭曲。
有时候是把整个房间泼上红色的油漆,被关起来之后就用血代替油漆,有时候就见到什么东西都要破坏掉,连墙都不能避免,有时就蜷缩成一团躲在漆黑的角落里哭。
清醒的时候几乎没有再出现。
祁长逸给医生看了他最后收到的快递。
一堆的照片还有两个祁乐小时候的作业本,封面认认真真写着“言乐”两个字。
照片都是他上小学时候的照片了,祁长逸都没看过。
照片的主角也并不是他,但背景是,他和另外一个女孩,应该是不小心入了镜。
不用想,那个女孩就是亓心。祁长逸看完照片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信仰瞬间崩塌,祁乐用了这么长的时间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也被一举击溃,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仿佛对这个世界彻底失去信任。
他该怎么去相信,伤害自己的人里亓心参了一份,对自己好的人里苏明汐算一个。
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最后只是一片荒芜的虚影。
他的记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就已经渐渐模糊了,他现在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是在做梦还是这些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恍恍惚惚恍如隔世。
医生尝试和他沟通,失败了一次又一次。
他的内心被他自己锁在深渊,不肯出来,外界的人想敲开也得经过他的同意。要命的是他近乎疯狂的偏执,这样一种意志坚不可摧。
祁长逸在见到他每次看见亓心的电话或消息都抱着自己默默流泪的场景之后,趁他睡着把手机也拿走了。
陪着他的就只有病房外面绿意盎然的公园景色,病房里的花花草草,还有一只狗,是只黑白色的小阿拉斯加。
刚开始那几天,祁乐看都没看过一眼和他一起活动在同一空间的狗狗,后来有次他睡着,狗狗跳上床窝在了他旁边陪他一起睡之后,祁乐终于把它划为了“友军”,有事没事就抱在怀里撸毛。
狗狗很乖,也很享受这样的时光,甚至养成了祁乐一抱,它就自动把肚皮旁边最柔软的毛露出来,甚至会主动去伸爪去“抱”他的手。
从来美国到现在,祁乐一个字都没开口说过。不管是什么方法,都诱导不了他开口,所有的情绪也按住不表达。
活着像是会呼吸有人体温度的机器人。
方景曜通过视频通话,说了半天,他就面无表情盯着屏幕发呆,眼神清澈,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祁长逸拿了那一沓照片进了病房。
那天之后,祁乐明显地,给外界的回应越来越多,最起码的,肯认真看看身边的人了。
祁长逸的方法很简单,让他相信照片是假的,一整个下午就在他面前怎么演示把照片P成这个效果。
“乐乐,是不是有人特别不喜欢亓心,所以才故意寄照片给你?”他明明知道那个人是谁,却非要祁乐自己想起来,只有这样的诱导,剩下的靠他自己想像他才会更加相信。
祁乐微微偏头看着他,眨眼的动作快了些。
祁长逸看到他的反应,差点高兴得抱过去,按耐住激动的心情,面上毫无波澜继续道:“你看啊,这样的照片爸爸也能弄,你看看爸爸怎么把里面的女孩换成两个乐乐。”
祁乐抱着小阿拉斯加在旁边时不时看两眼,看到最后眼神彻底移不开了,眼尾泛红,眼角慢慢移除眼泪。撸毛的动作停住,小阿拉斯加跑了也不去抓回来。
祁长逸知道,他这是开始相信了。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旁边一只沉默的祁乐开口道:“你骗人。”
祁长逸先是狠狠震惊,然后绷不住鼻子一酸,拼命忍住泪意,露出笑容说:“爸爸没骗你,爸爸怎么会再骗你呢?”
祁乐盯着他看了好久好久,似乎在检测他的可信度,然后才把目光转回电脑屏幕上,没说话。
祁长逸只好继续。
目前只好先把他唤醒,后面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一天的下午,祁长逸就一张张图P给祁乐看,一边操作一边解释。
没多久,祁乐大概是看懂了,自己上手。
完成一张图的合成之后,祁乐就再也没有动作了,抱着电脑也不让祁长逸碰,异常专注看上面的照片。
长时间没操作,电脑屏幕熄灭的时候,祁乐发了疯一样晃它,差点失手把它砸了,直到屏幕再次亮起来。
第二天,祁长逸再画乌龟给他看。
第三天,用讲故事的口吻,说了很多很多前段时间亓心和他一起经历的事情。
第四天,祁乐没有醒过来。
第五天,祁乐清醒了,连同意识。
眼神相比把自己封闭起来之前还要冷冽,浑身都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戾气。
可他依旧没有分清楚,到底是现在在做梦,还是之前在做梦。
再看到亓心打来的电话的时候,下意识就接了。
“心心!”
这一声响起,三个人湿了眼眶。
祁长逸,亓心,还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