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的春寒,还是敌不过变迁的时间。春衣已经在慢慢减少,要不是怕这时节反复无常,估计已经有人,换上了更加轻灵的薄衫长裙。
树枝上的鸟雀早已成群出没,天还没亮,就开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鸟雀踩在脚底的枝条也开始长出了嫩绿的枝芽,要不了多久,就能枝繁叶茂了。
开学报完名后,隔了有一周时间,江辞就去了学校里的志愿者协会,他此次前去的目的就是去退出志愿者协会。大三的学生都在上一学期就基本已经全部退出了,江辞算是少数几个一直待到这一学期才去退会的大三学生。
从进入大三以来,那种沉重和肃穆的气氛就越来越明显了,谁也说不出这种庄严气氛的源头在哪?人云亦云般的将所有人都给笼罩进去了。当然这些人之中,包括江辞在内,他早在大二的时候,就被自己逼入过这种氛围,所以他也比其他人都更早的察觉到蔓延在空气里的凝重。
早在上一学期,江辞就接收到了协会要求退会的意思,虽然没有明着说,但江辞还是从那含沙射影的话句里,敏锐的扑捉到了。看着大部分人都开始办理退会手续,江辞却不为所动,他想在等一下。但到底是在等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而这一等,就拖了一个学期。他也不知道,他所要等的东西有没有出现,或许是没有吧,要是曾经出现过,他也不至于没有任何察觉,更别说有所反应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自从进入大三以来,虽然与以往的生活大体相同,但江辞却明显感觉到有一些力不从心了。心态的转变,悄无声息的改变着身体的机理,心累是可以导致身体机能陷入疲劳的,而身体的劳累就无损于心理机能。
江辞也终于体会到,志愿者协会负责人那番话的正确性。虽然江辞能够体会他的心思,但绝不意味着,江辞会完全与他苟同。
虽然退了会,但依然可以参加志愿者活动。比起在志愿者协会,也多了更多的选择空间,所有的活动并非必须都去,有意愿参加报名即可。
江辞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时间灵活,也不耽误自己做其他事。真可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一念及此,他也就不再纠结到底要不要退会,以及要什么时候,去志愿者协会退会的问题了。
办完退会手续的江辞,从志愿者协会走出来,极其坦然,完全看不到他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就像是去吃了一顿饭,碍于情面虽然没吃饱,但心里也没有一丝怨念。
江辞想起以前跟着大家一起去社区,去福利院的情景。说不累是假的,要说没有丝毫可留恋的那也不见得就是真的。
江辞想起去年重阳节的时候,他还是跟着组织一起下的社区,重阳节也称老人节,活动是他们跟社区的志愿者一起组织的。他们将社区内所有那天能到活动现场的老人都聚集到一起,给所有老人集体过了一个生日。生日蛋糕是社区定制的,贺岁节目则是由江辞他们准备的。
江辞看着老人们欣慰的笑,自己的心里也是暖的。好像触电一般,有什么东西在心里一直挠着。
江辞想到往后所有的活动,都要以非志愿者的身份参加时,那份曾经存在于自己内心的可有可无的集体归属感和集体荣誉感与自己再也没有关系的时候,他还是有一些感伤的。所有贵重的东西都是我们曾经拥有过的,并且以后再也不会拥有了的。
退会后的第二天,江辞就看到了张贴在学校宣传栏里志愿者的活动。活动在两天后晚上的校园内举行,参与人数不设限,主题是“荧光夜跑,为爱义捐”,路径从北区开始,通过天桥,在中心区沿着操场跑一圈,然后再经由中心区跑到南区,最后沿着先前的路径跑回起点。参加的人可以带自己的旧衣服,看过不用的书以及其他闲置不用的东西,当然,对于义捐也不做硬性要求,也不是说不捐东西就不让参加活动。
在活动要进行的那一天白天,志愿者协会的人员集体出动,提前布置活动场地。江辞在与舍友们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就碰到了几个志愿者协会的人员,他们在地上固定着荧光棒,每隔一段距离就安放一根荧光棒。
平行放置的两根荧光棒之间的距离,大概可以并肩跑四个人。江辞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就与他们打了一个招呼,并帮着他们一起完成了最后一段安置。
此次活动的报名极其相关事宜,随着最后一根荧光棒安置妥当,也就此宣告结束。现在只等大一的学生九点下了晚自习,活动也将会正式宣告开始,大一的学生要比其它年级的学生积极的多,参加活动的有六成以上是大一的学生。
江辞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一摞书籍,他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将它们捐赠出去,舍友们都已经选好了捐赠物品,一个个优哉游哉的玩着手机。
江辞知道,不到最后一刻,他也没法做出决定,干脆放弃不想,等到活动开始的时候,遵从那时的心意就行。他这犹豫不决的毛病,已经让他吃了很多苦,他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可他就是做不到。
九点的铃声响起的时候,舍友们都拿好自己准备好的物品开始往宿舍外走了。江辞终于下定决心,将自己买来看过的几本书从眼前的书架上取下来,跟着舍友们一起去了活动的集合地。
当江辞他们赶到的时候,活动集合地上已经站满了人,大家都自觉的排着队,并且人数还在增加。江辞以及舍友们将带来的捐赠物交给了负责收取的志愿者协会成员。在准备离开去排队的时候,江辞看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林语悠和苏皖,在这之前,苏皖告诉江辞自己没参加荧光夜跑的志愿者活动。
江辞在看到苏皖的时候,苏皖同时也看到了江辞。她调皮的向江辞吐了吐舌头,江辞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苏皖给骗到了。江辞站在捐赠物品的人群外,等苏皖捐赠完出来,两人也没等还在捐赠物品的林语悠,就先去排队了。
排着队的人在等其他捐赠物品或正在赶往集合地的人的同时,手里已经拿到志愿者协会的人员发放的印有标号的塑料贴纸了。江辞的塑料贴纸上标着29,而苏皖拿着的那张标的却是92,虽然两人在一起,但拿到的却不是连在一起的号码,看来所有参加活动人员手里的号码牌都是随机发放的。
所有人都集结完毕,贴好印有数字的塑料贴纸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在工作人员吹响哨声的刹那,所有人都开始跑向已经铺好的,在夜里闪着荧光的跑道。江辞和苏皖也是一路小跑,拥挤的人群,特别容易跑散。一开始还能看的到的熟人,一眨眼就淹没在人群里了。
江辞在跑动的同时,下意识的拉住了苏皖的手,那从手里传来的柔软,使江辞感到有种不可言说的心安。苏皖也是任由江辞拉着自己的手,与江辞保持着同一频率,她隐隐觉得面部有些发烫,尽可能的保证眼睛平视前方。她怕她在将眼睛瞥向江辞的时候,江辞会放开她的手。别人都在乞求这拥挤的道路不要再拥挤,而江辞和苏皖却在期盼着这拥挤能再持续的久一些。
每隔一段距离,都会在拐角或转弯的地方碰到工作人员,他们手里拿着印泥,在每隔路过的手上盖下印章。印章上刻的是各种可爱的动物或卡通形象,各种颜色的都有。江辞在快到拐角的时候,放开了拉在手里的苏皖的手,苏皖通过调整,在抵达亮着路灯的工作人员那里的时候,面色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颜色,丝毫看不出先前的异样。
苏皖对印在自己手上的小动物形象的印章图案,极其喜欢,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往下一个拐角了。苏皖的欢喜,连带着也感染了江辞,他一个大男生,也开始有些期盼早些知道下一个印章上刻着的究竟是什么图案了。潘多拉的盒子一旦被充满好奇的人打开,就再也无法合上了,里面藏在的不管是愤怒、嫉妒,还是善良、快乐,都得由打开盒子的人自己领受。
苏皖一路下来,两个本就不大的手,手心里全都印有五颜六色的小动物和卡通形象。江辞好奇于她为什么选择印在手心时,苏皖给出的答案却透着小孩子的稚嫩。她说印在手心里的小动物和卡通形象,就无法逃出自己的手掌心了,看来她今晚是不打算洗手了。
往回走的时候,因为已经没有印章可以拓印,江辞和苏皖两人走的很慢。地上荧光交相照映,天上星河明亮璀璨。
圆圆的月亮将一半遮在云彩里,偷偷的将月光,照在缓慢前行的两人身上。而他们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被忽明忽暗的灯光拉长,远远地交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