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时节的晚风,冷冷的吹在加班晚回的人的脸上,撩拨起面额前面的一簇长长的头发。从公交的车窗玻璃上,看城市的灯红酒绿,看自己早已疲惫却还在苦苦支撑的憔悴神态。
第一次觉得,这城市的热闹繁华,与自己毫不相干,抬头看不到天,低头看不到地,多余的人总是可有可无。
江辞被舍友们叫醒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多钟,他从上床到被叫醒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可他真正睡着的时间却是不足一个小时。若是一直都没睡着还好一些,江辞最怕的就是睡到中途,被人叫醒或因为别的什么事而不得不醒来。他虽然没有起床气,但那种被打扰后产生的愤懑,还是会让他濒临崩溃。睡不着的话与刚睡前一样,若是在中途被叫醒,则要比睡下之前更困,也更累。
江辞闭着眼睛调整了一下状态,才缓缓地起了身,看着舍友们已经整装待发,江辞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这个点出去,九成九是要通宵了。
看着江辞愁容不展的神情,林慕元劝慰了两句,便开始向江辞索要去年最兼职时拿来的KTV的折扣券,折扣券一直由江辞负责保管,时间期限是半年,也就是说那些折扣券到这个月的月底就超过期限了,江辞手里还剩着两张。
江辞从抽屉里取出仅剩的两张折扣券,就去洗手间洗了一下脸,来到宿舍换了一件黑色的长衫。室友们早已迫不及待,他们已经全然不记得,明天上午第二节还有课的事实,江辞在犹豫要不要提醒他们,最终还是果断的选择了放弃。
因为,此时周简已经去接何欣了,从林慕元不断拿着手机打字的情形看,即便明天满课都无济于事。有女生同去的消息,看来并不是虚假的。
从宿舍出去,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隔着老远,江辞就看到不断朝男生宿舍张望过来的林语悠,苏皖静静地立在林语悠身旁,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江辞没看到还有其他女生。
在看到林语悠和苏皖的时候,江辞就知道他先前的感觉是正确的。由于其他人的视力,都没江辞好,他们相互看到对方的时间,都比江辞要迟上一些。
等到周简和何欣与他们汇合之后,出门坐了最后一趟公交车。一路上江辞都处于瞌睡状态,从车窗看外面的景象,都差不多一样。处处闪烁着霓虹的招牌,高高挂在街道两旁的灯泡,以及此起彼伏、相互唱和的汽笛,不管交通灯的红绿就横穿马路的行人。
平常短短的三站,白天眨眼就到,可在晚上却被拥挤的交通和不守交通规则的行人,硬生生的逼停了多次。车上加班晚回的人早已坐立不安,透过反光的玻璃窗,江辞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通过面部表情传递的不满和焦躁。
上班和加班早已磨光了他们应有的锐气,最应该是激情四射的年级,从他们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热情,比垂垂老矣的老年人还要不堪。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苦吃的最多的永远是基层的劳动人民,也没见他们什么时候享受过人上人的待遇。
那些不合事实打鸡血的励志豪言,听再多,说再多,都无济于事。即便是脚踏实地,也未必就真的能一步走出一个脚印来。
从公交车上下来,一股凉凉的晚风轻拂面颊,江辞顿感清爽,那坐车时生出来的无限困意,也消散了不少。苏皖穿的有些单薄,刚从车上下来,就被冷不丁吹来的一阵凉风吹的打了个机灵。江辞看在眼里,将穿在自己身上的黑色长衫脱下来,避开其他人的视线,笨拙的披在了苏皖的身上。
就在江辞脱下自己黑色长衫的时候,苏皖就已看在了眼里。她看着江辞笨拙的避开众人的视线,极其配合的没有声张。两人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后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从KTV门口进去,坐电梯一直上到三楼,林慕元和顾北拿着折扣券去柜台,其他人则是跟着服务员进了一个包厢。苏皖在进入KTV之前,就已经将江辞的衣服还了回去,也避开了众人的视线,因此谁也没注意到江辞的衣服已经从江辞身上转到苏皖身上,又从苏皖身上转回到了江辞身上。
包厢极大,马博琛在踏进包厢的第一时间就抢占了一个话筒,另一个被眼疾手快的周简拿走了,还不等林语悠有所反应,话筒就已经没有了。对于此,林语悠提出了控诉,还拉着苏皖、何欣一起帮她,好说歹说将马博琛手里的话筒给强行要了过去。
江辞在只有舍友们在,没有其他人再场的时候,还会硬着嗓子干吼几句。当有除宿舍以外的人在场的时候,他就只能选择闭口了,吴文默不管什么场合都是不会唱歌的。其他人唱歌都很好听,虽然比不上专业水准的歌手,在江辞听来却也是不遑多让。
江辞和吴文默坐在旁边一面听着他们唱歌,一面吃着林慕元和顾北点好的烧烤。KTV往往是与烧烤联系在一起的,这两者之间的必然联系,江辞想了好久都是无解,唯一能解释的通的,就只能是利益二字了。
只唱歌所能带来的利润毕竟有限,若是不加一些其他服务,必定所谋有限。吃喝玩乐本就是一体,将这两者相叠加也显得更加自然,也更容易让消费者接受。只要满足了消费者的意愿,利益也就蜂拥而至了。
从KTV出来之后,江辞才知道晚上的重头戏不在唱歌上。看着江辞恍然大悟的神情,苏皖就知道他的几个舍友都没有跟他说晚上要去打麻将这件事。
林语悠一直吵着要去麻将房玩玩,跟林慕元早在假期的时候就商议好了,连她也是昨天来学校的时候才听林语悠说的,要不是为了等江辞以及周简、马博琛,估计他们周六晚上就已经去玩麻将了。
毕竟第二天是周日,还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但若是周日晚上去的话,周一的课程就得打瞌睡了。
可以打麻将的地方,顾北早就在手机导航上找出来了,顺着马路往前走了没多久,一间麻将馆就显露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它太过显眼,让人不注意都难。
林慕元要了一间他们这里最大的包房,包房里有一个套间,套间里放着两张大床。在套间外面的房间里放着一张四方四正的桌子,桌子上散落的放着麻将牌。
林慕元、顾北、林语悠、周简四个人一人坐了一个位置,整个房间里,也只有他们四人会玩麻将。房间虽然很大,但也就摆放着一张麻将桌和四把藤条椅。
江辞找服务人员又要了几把椅子,服务员这次拿来的椅子自然不再是藤条椅。苏皖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了林语悠旁边,何欣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周简旁边,小声的与周简说着话,可以猜的到,她是在问麻将的相关事情。
吴文默想都没想的就坐到了顾北旁边,马博琛则是坐在了林慕元旁边。八个人两个一对的坐在桌子的四面,只剩江辞一人落了单。
江辞犹豫着,不知道该将椅子搬到哪?他本就对麻将不感兴趣,以前在手机上也玩过几次,但那里面的规则他始终没搞明白。他除了知道一些简单的‘碰’和‘杆’以外,像怎么算听牌和怎样算胡牌他就一窍不通了。
犹豫了一会,他还是将椅子放到了苏皖和马博琛的中间坐下了,与其他人不一样,他没有丝毫想要了解麻将规则和玩法的意思,只是在苏皖听林语悠讲解的时候,他也会将视线看向林语悠,若是仔细看,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看的从来就不是林语悠。
江辞看了一会,觉得太困,再多看几遍,他也是一样,不感兴趣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上手。其他几人都已经亲自上手打了一圈,效果还是不错的。
江辞看着玩的兴起的八个人,自己就如同一个局外人。那些麻将术语在他们之间往回流转,江辞却一句也听不懂。林语悠给苏皖解释的时候,江辞没怎么注意听,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苏皖身上。
苏皖不管学什么都是极其认真,也学的很快,江辞看着苏皖,如同学生一般,听林语悠讲麻将规则,讲麻将术语,自己也试着听了一会。他只是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若是逼迫自己继续听下去,意义不大。
江辞悄然离开麻将桌的时候,只有苏皖注意到了,她看着江辞进了套间,便也找了个借口,进了套间。苏皖进去的时候,江辞正闭着眼睛酝酿睡意。
苏皖看着江辞紧闭的眼皮,不停的眨巴着,忍不住轻笑出声。江辞这才意识到,苏皖也来了套间,原本有些困意的他,顿时没了睡意。
两人分别坐在一张床上,面对面的聊着天,外面打麻将的声音,不间断的传进狭小的套间里。江辞心想若这里面就只有他两该多好,可转念一想,真的就只有他两,他还能像现在这般自如吗?他在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如此反复问自己,只是因为那答案并非自己想要的。
苏皖也不好意思久待,与江辞说了一会话,就出去了。整个套间里又只剩江辞一个了,他原有的睡意被离开套间的苏皖一并带走了。
江辞睁着眼睛,兀自想着刚才在脑海里闪现的想法,他已经不是那么在意,谈恋爱要与能力相匹配的原则了,可他见了苏皖,依旧还是说不出那句藏在心里的话。
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要比他跨越千山万水,还来得艰难。
等过了两点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人熬不住了,他们陆陆续续进来套间睡觉,苏皖和何欣早已侧身挤在一张床上,林语悠还在外面的包房与林慕元几个打着麻将。江辞醒来的时候,旁边躺着吴文默,他也熬不住了。
对面床上苏皖正面朝着他安静的熟睡着,可以想见,她在睡着之前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江辞,那睡着后的姿势就是最好的证明。先前是苏皖看他睡,现在换他来。
苏皖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外面打麻将的声音还未停歇,旁边只睡着仍然没有醒来的何欣。对面床上则睡着三个人,除了顾北是在她睡着后进来的以外,江辞是最先进来套间的,接着进来睡觉的就是吴文默。
此时其他人都还在熟睡中,她从江辞的睡觉姿势中,可以想见江辞是怎样看着自己的。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也曾是自己,看江辞时才会自然流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