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早上的阳光刚刚好,丝丝暖意驱赶着夜晚遗留的寒气。
“今天军训,快点快点,第一次大集合在哪来着?”庾琬琰一边刷牙洗脸一边催促大家。
温木兮不慌不忙,坐在桌前对着镜子打理炸掉的短发。“昨晚班会,辅导员不是说了地点嘛,先去那里,找我们班的人就行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平平无奇的一张脸,眼底黑青明显改善,双眸泛起丝丝笑意。
“都说能驾驭军装的人,一定是帅哥美女,这话一点都不假。”没等苏忆然说完,四只眼睛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张子蓁。
对方正在穿鞋刚想附和这句话,灵敏察觉出周围气氛变化,缓慢抬头。
似慢动作般,一秒、两秒…低头继续。随后,淡淡道:“怪我咯。”
“……”
“要迟到了,快点啊。”四个人急急忙忙整理着装,出发去往指定地点。
军训正式开始前,举行誓师大会,然后分配教官并宣誓。清晨台上师生发言枯燥,台下乌泱泱的学生们,睡意余韵又爬上眼角,在耐性耗完之际,台上教官终于宣布分区开始操练。
……
军训的时间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简直度日如年,例如温木兮这种与运动绝缘体格外煎熬。多次接收身体各神经细胞传来极限已到的信号。
烈日下清风淡了些许,他们如蒸笼里的困兽,与身体极限抗衡,与酷暑和解。
逐渐,体力透支,下一秒仿佛就会晕倒,可下一秒还在坚持。
短暂地一个月里,温木兮她们逐渐适应早起晚睡,适应集体活动。结交了许多各地朋友的同时,当然顺带八卦军训期间,某班谁谁谁表白被拒,系草在某班等。
刺激紧张又辛苦的军训在一阵哀怨声中进入尾声,不再每晚提心吊胆担心起床号会什么时候吹起,不再烦恼被教官突然提名。
军训结束时,所有人对时间认知达成了共识:‘是不是太快了’。
太快了,似冰棒刚拆开包装没来得及咬上一口就化了,似春风刚吹过再睁眼时夏已深。
军训总结报告上,薄薄的纸本写满收获,意料之中所有人提到最多的是友谊、朋友彼此互帮互助与鼓励。
突然,有人回忆提及到,某人当时不是说讨厌那个谁…再也不会怎么样。
而当事人微微一愣,笑着摆手,怎么可能说那样的话。
还有…还有多次辗转嘴边,提到便会暴走的名字,却成了这段军训里最不舍的人。
时间对每人最公平,身心投入不同程度有认知不同,快或慢,都是回首时对过去的感慨。
可离别时,时间总是短暂的,再见两个字如鲠在喉。
……
彻底结束当晚,校园内人群随处可见,操场草坪被一圈一圈席地而坐的新生占满,大家和刚认识的朋友说说笑笑玩游戏,也有人以游戏为由结交更多陌生人,慢慢,两个圈合并成一个。
散落操场周围的路灯,散发微弱灯光照亮红白跑道,草坪上人来人往穿过跑道,夜跑的人偶尔被撞上,而他们丝毫不受影响,在喧嚣中遗世独立。
草坪的角落里,四个女生格格不入。
“两个2没牌了,我赢了哈哈哈,兮兮来换你上。”
张子蓁豪放的大笑,若放在刚认识的时候可能会惊讶,相处久后发现此女神很接地气。
似远山遗世独立,云雾缭绕,靠近后,水软山温。
黄昏前,庾琬琰提议逛街,另外两个没意见,但因为温木兮懒!太懒!以四肢酸痛为由,又道晚上温度宜人,买副牌来操场斗地主,四人轮流。
“三带一,要不要?”
“不要。”
几轮下来,几人便觉无聊,耷拉着眼皮,出牌速度变慢。
“诶,你们以前高中军训有这么累吗?我们以前非常舒服,教官特别好,专挑那种树荫底下,没怎么晒过太阳。看现在黑了几个度。”苏忆然率先找了话题。
“啊…哈…”温木兮打了个哈欠
氛围过于安逸,令人昏昏欲睡。
温木兮继续出牌,顺便接道:“琰琰,你军训发生什么趣事吗?”
“3到7,我要。”
庾琬琰抽出手中的牌,还不忘回答:“没有,白天操练,晚上扯着嗓子在那唱军歌,那时苦难使我专注,我比较好奇子蓁?”
张子蓁坐在苏忆然身旁,很认真地想了想,指了指她手中剩余牌,随口道:“没有,忆然出这个。”
“我到是有一个。”
温木兮目不转睛盯着手里的牌,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变柔和,眼神变温柔。
……
高一军训第二天,烈日炎炎,夏风也害怕这温度悄悄躲了起来,水泥地被烘烤得格外炙热。
“大家集合,稍息…立正,接下来绕操场慢跑3圈保持队形…向左转…跑步走。”
教官快速下达指令,方队前排慢慢行动,队伍从高到矮,前排几个大高个。虽然说是慢跑,但腿长和腿短迈一步的间距是不对等的。半圈过后,前排领队不知不觉越跑越快,教官站在正中央盯着队伍,高喊保持队形。
后排,温木兮张着嘴喘气,进气少出气多,双腿堪比千金重,眼看着距离被拉开,小跑几步追上去努力保持队形。
运动对她来说是弱项,天生缺少运动细胞。时间一长或快,不用等结束便跟要了她命一样。
也只有跑步这一项运动会有这个症状,中途除了累其他正常,停歇下来,小腹处如同被人揉捏捶打,脸色惨白,严重情况会晕倒。
曾检查过,医生只说身体素质差,继续多锻炼。
初中体育课,经常以此为由请假,次数太多,后来无论她怎么解释,都被老师拒绝,强迫她参加。
教官铁面无私,早在军训开始前便强调,非重要原因不予请假。
半响,三圈后教官们准许散开休息,整个操场树荫下,墙角边挤满了人。不知是否夏风不忍,又或是云朵淘气遮住太阳,让夏风偷溜出来,吹在学生脸上,缓解燥热。
“大家原地走走,不要着急坐下,多走两步。”教官阻止欲坐下的学生。
温木兮刚找到无人地,扶着树干,没来得及坐下,一丝丝疼痛从腹部传送至大脑,内心开始慌张,头脑一片空白,只剩一个声音叫嚣着:“完了完了!”
顾不及教官提醒,立刻靠着树坐下,全身蜷缩,双手往死里按压腹部,阵痛一次强过一次,冷汗湿透了衣衫,脸色发白,头昏脑涨,连叫声也发不出来,她这毛病来的快,去的慢,每分钟都是煎熬。
个别同学注意到她情况变化,轻声询问:“同学你怎么了,没事吧,要不要我去找教官。”
她强忍着不适摆摆手,声音轻细,“不用,真的不用,太累了休息一会就好了,谢谢啊!”
温木兮不想成为往后谈论高中所发事迹里的主角,委婉谢绝了对方好意。
那同学听她这样说也不好多问,“那好吧!那你实在不行就叫我,我帮你喊教官。”她并没有走多远,时刻注意这边动静。
疼痛最长持续半小时,严重时失去意识晕倒,等阵痛到达顶峰后情况就会好转,她早已习以为常。
温木兮双手不停按摩腹部,头看在膝盖上闭目养神。这时,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膀,清冷柔和地声音唤回已游离地意识。
“喝杯热水,不要一痛就咬嘴唇,否则等你肚子不痛,口腔溃疡又复发。”
见她未动,那人扶正她的身体,半强迫喂她喝完,用衣袖将她脸上冷汗擦干净,看她脸色慢慢好转,松了一大口气,眼神里的紧张逐渐变成戏略,搀扶她胳膊的手却未曾放开。
“温木兮,身体太差就该多锻炼,平日那么懒,你怎么不懒到底,不会请假?逞什么能!”
她睁开眼睛,不用看用闻都能知道是谁,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懒得与他争论。
甩开他的手,眉眼紧促,神色微怒:“会不会说话,难道不应该先问,‘还难受吗?还疼吗?’”
发现对面的人在笑,清润气息传来浇灭内心火苗,温木兮心虚:“我哪有逞能,我只是不想搞特殊。再说,你不应该关心关心我吗,好歹我是个病人,同情一下总该行吧!”
那人咬牙切齿,扒拉扒拉她的头发,恨铁不成钢:“你就只会跟我张牙舞爪,自己逞强受罪不听劝,等下次你疼,看我管不管你。”
他看她不听劝倔强的模样,干脆双手使劲揉她脑袋,弄乱她绑好的马尾。
“唉!算了,我走了,有事叫我。”
她看着他的背影,曾经同桌的时,有段时间班上同学们议论他不好相处,举止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聊天爱搭不理,也不喜集体活动。
一开始,被班上同学头头是道的条理劝服,先入为主,相处时间久后,她无数次怀疑从头至尾都在伪装。
他会是那样的人?怎么可能。
那天发生的事,直到后来某一次班上体育课跑步时,有个同学突然想起来,告诉她那时那人神色紧张,脚步慌张,找了好几个教官才要到热水。
只不过,当时的她听后只是笑了笑摆手,后来,她无数次追问他,他都说不记得了。
……
“继续说呀!然后呢?他走了,然后呢?”
温木兮看着这三个眼神冒精光的人,扔掉手里所有的牌,哈哈笑。
“三带一,我赢了。哈哈!”
“……”
很显然得满足她们的好奇心:“然后就没然后了,教官喊集合了。换人换人,洗牌,赶紧的。”
她催促她们动作快点,其他人听到这个回答觉得没意思,不过也没追问,但都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那藏不住的笑可不只是赢了牌就能解释得通的。
月亮当空高高挂起,草坪上多数早已散场,几个人继续玩了会,回到寝室洗漱一番关灯上床。
军训时,现在早已会周公,可今天军训正式结束当晚。
“大家睡得着吗?没睡咱们聊聊?”
庾琬琰把被子叠成方块放在床头靠坐在上面,黑夜也未能遮挡她眼底精光。
灰暗的氛围下,卸了伪装,所有情绪浮现脸上,不为被窥探而担心。
“我们都认识一个月多,还不知道你们感情状况,聊聊吧,你们现在有男朋友吗?”
受温木兮影响,她心直痒痒。
张子蓁闻言,靠墙而坐,修长双腿随意交叠搭在床边,一副慵懒地模样。
“琰琰,你过于激动啊!”
苏忆然同样不愿早睡,坐了起来。
只有温木兮听到这个话题,继续躺下闭上眼睛双手交叠反枕脑后,或许是静静聆听或许是睡着了。
“那你到底有没有嘛?”语速微快。
“你急什么!”另一人打趣到。
苏忆然调侃她,随后收起笑容,娓娓道来:“我有,算青梅竹马吧,他担心分居两地我喜欢上别人,高考后对我表白,然后我答应了,蓁蓁呢?”
“暂时没有,谈过,不合适就分了。”
淡淡的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她转头看向庾琬琰的方向,调戏她:“你问我们,你自己呢?”
取笑道:“别告诉我,你连心仪对象都没有。”
“没谈过不丢人。”
琰琰大方承认,辩解道:“我也没遇到合适的,跟你差不多。”
她眼神里的丝丝憧憬,被黑暗遮盖,其他人未曾注意到。
随之,“兮兮你呢?”
“……”
安静得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等了会无人应答,庾琬琰在她隔壁床,轻手轻脚爬到床尾,看到她安静躺着,以为她睡着了,提议结束话题睡觉。
突然,“嗯...有,严格来说又没有。”
三个人同时停止动作一脸疑惑。
“你这什么意思?”
“看来有故事...”蓁蓁戏谑般打趣道。
“故事很长不知从何说起...”
温木兮缓缓开口,“我们属于水到渠成,没有谁提过开始,你们就当我有男朋友。和他的故事三言两语说不完,以后一点一点说给你们听,今天太晚了先睡了,晚安。”
与他相关,不过四年间,同已过的人生相比,才四分之一,却发生了很多很多。心底那段不愿触及想要掩藏的往事,太美好,美好到让她始终无法接受那样的变化。
今夜注定是个全新的夜晚,序幕即将拉开,往后都是未知,与其无端猜想,不如随缘,稳重前行。
睡吧!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