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奋刻苦的笨蛋永远比心安理得的笨蛋可悲可笑。
就像班里的秦岩,那么努力,可是成绩依旧不如意。
同学们私底下都开玩笑地说:
“你看秦岩,那么认真都学不好,你说她是不脑子少根筋?我要是她,就不瞎折腾,多累啊。”
旁观者只在乎你成功之后的结果,没有人在乎你失败的过程。
努力没有结果,说明你笨,而且不可救药。
没有努力没结果,可以自欺欺人,尚可挽救。
所以她不敢表现得很用力,那样就切断了自己的后路,再无转圜的余地。
“如果今天你的任务是考年级前十,你觉得自己能做到吗?”
钱亚岁瞪大了眼睛,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副你是不疯了的表情。
“对我来说,1500米跑出名次就像你考试考到年级前十一样,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她有些固执地又问了一遍,有点咄咄逼人的态势。钱亚岁被她问住,再次陷入沉默,他低下头认真思考起来,想到自己现在的成绩,脸上有些失望和难堪。
他们继续往前走,保持沉默,想着各自的心事。黑夜的风刮过落叶发出飒飒声,周围一片寂静。到了校门口,钱亚岁突然站住很严肃地看着她。
“我知道我现在离你说的那个目标还很遥远,不过我相信我有能力做到。所以你愿意和我打赌吗?”
“赌什么?”
“赌你跑步的名次和我的年级排名。”
秋分歪着头,有些不解。
“就以明年的春季运动会为最后期限,在这段时间内只要你能在1500中拿到名次,就算赢;我如果在接下来的考试中考进年级前十,就算贏!”
“赌注呢?”
“嗯......,输的一方要满足赢的一方一个要求,如何?”
“万一我们都输了或者都赢了呢?”
钱亚岁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然后恍然大悟地一拍。
“都赢的话就你满足我一个要求,我满足你一个要求!”
“都输了呢?”
这回他嚣张地一笑,自信地扬起下巴。
“我才不会输!你就不好说了,你要输了就又要欠我一个条件喽!”
秋分忍不住扶额,对他的自恋无语至极,联想到之前被勒索的三个要求,暗自神伤。
“好!我不会输的!”
“咱们走着瞧,看谁笑到最后。”
说完他潇洒地转身,头也不回地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你家不是在这边嘛?”
“我之前去的是我小姨家,我家在这边。”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接下来的两天,秋分每天放学都去练跑步,她按照钱亚岁教的方法热身,确实比自己之前的训练有效。虽然速度还是慢得可怜,好在身体不再强烈抗议。
校运会就这样拉开帷幕,百年不变的背景音乐和领导讲话成为了秋分记忆中运动会的标配。
她坐在看台上望着满操场五颜六色的人群,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展抱负的激动与兴奋。
天气出奇的好,十月彻底褪去了夏日的炎热,却又没有沾染冬日的寒冷。天空又高又蓝,有几片零星的云朵,各自为政,互不侵犯。
偶尔一阵微风拂过,裹着云朵们一起向前移动,扬起场上运动员们朝气蓬勃的号码牌。
运动会总共两天,前一天主要是短跑和个人比赛,第二天则是长跑和团体赛。
班级比赛有谭林和袁仲春控场,秋分放心地翻开小说,把头埋了进去,心无旁骛地读起来。正当她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时,却被方杉杉着急拉起。
“快快快,袁仲春马上要上场了,我们给他加油去!”
秋分放下书塞进书包里,环视一圈,发现看台上已经没剩几个同学,只有几个埋头做练习册的。
“大家都去了吗?”
她有些吃惊地问,高一的时候他们班有同学比赛,只有几个亲近的同学会跟去加油打气。
不过问完她就觉得愚蠢,他是袁仲春,他不是不知名的小人物,也不是长相一般的路人甲,他是袁仲春,他不是寻常人。
“当然了,他可是咱们班的班草,还是校草,别说咱们班了,外班好多女生都去看呢?”
秋分被她拉着着急忙慌地下台阶,她抬眼望去,一眼就望见了站在赛道上做着热身的袁仲春。
他没有像旁边的同学一样穿着专业的运动服,蓝色、绿色、红色,那么扎眼。
他穿着土气的校服,脱下了天蓝色的外套,只穿着雪白的T恤,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像他头顶的那朵白云,干净明媚。
她们慢慢走进,他的模样在她们的眼前越发清晰。
他身边围了很多人,男生女生,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大多数是自班的女同学,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面孔。
她们左挤右挤这才突出重围,杀到袁仲春旁边。秋分冲他笑着说加油,他用力地点点头。
裁判举起手里的枪,一脸严肃地看着跑道上蓄势待发的少年。锐利地眼睛明察秋毫,看得场上的选手越发紧张。
“预备——,跑!”
突如其来的枪声过于巨大,即使做了心理准备,秋分还是被吓得一抖。
还好一旁的方杉杉眼睛都粘在狂奔的运动员身上,或者说是在那个叫袁仲春的运动员身上,并没有注意。
“袁仲春,加油!”
“班长,加油!”
........
耳边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助威震得秋分耳膜生疼,尤其是方杉杉,她们离得最近,她旁若无人的嘶声力竭完完全全钻进秋分的耳朵里。
“袁仲春,加油啊!”
最后那个“啊”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洪亮又尖利,秋分只好默默地向后撤一步,离她远点。
他们这群应援团跟着运动员从跑道的起点追到终点,一路摇旗呐喊。
除了秋分,她本来也想像方杉杉那样,毫不掩饰地嚎叫,可到嘴边的话卡在喉咙,怎么也出不来,仿佛嘴里有个消音器,预料到声音要超出极限,就自动消失。
最终她一句加油都没有喊出来,袁仲春他们就已经冲到了终点。她再次被方杉杉拽着冲到终点。
“恭喜你啊,袁仲春!第二名已经很厉害了。”
人群中每个人都为他送去了真诚的祝贺,他笑着说谢谢,因为刚刚快速的奔跑,脸上泛着红晕和汗珠,可毫不影响他的魅力。
人群中有女生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他看着那个女孩说了句谢谢,说得很自然,很平淡,然后更加坦荡地接过她手里的水。
他一直用这样礼貌委婉又不显山露水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态度,可惜不是每个人都像秋分这样有自知之明。
那个女孩看着袁仲春拧开瓶盖,仰头喝水的样子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欣喜和羞涩。
而他只是把瓶盖拧好,转身搂着谭林的肩膀有说有笑地走了,没有再看那个女孩一眼,她想,她绝不会像这个女孩一样——自取其辱。
她有些惆怅恍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又一轮短跑比赛开始,她看着每个人用力地向前跑,拼尽全力,面目狰狞,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到名次,可没有人因此而不尽力。
一张张面孔在她面前闪过,她看着他们从赛道上下来,和旁边的朋友交谈,或遗憾,或喜悦,或平静。
他们的悲欢在她的眼前不断上演,一幕幕,一帧帧,像电影的慢镜头一般,放慢速度,变得耐人寻味。
“秋分,你看到刚才那个给袁仲春送水的女生了吗?她是高一(5)班的,好像叫邱晨,追袁仲春追得可明目张胆了,就不怕引起公愤。”
方杉杉义愤填膺的抱怨里透露着朦胧的醋意,也暴露了她不敢明目张胆喜欢袁仲春的真相。
因为她怕引起公愤,女生这个群体,总是这么神奇。
秋分笑着看着她,不知道该回什么。她想告诉她袁仲春不喜欢邱晨,可又闭了嘴,这是她的猜测。
没有证据,搞不好还会被扣上“你是不吃醋了”的帽子。于是她只是微微点点头,表示自己和她想得一样。
“你去买水吗?”
她刚想说我带了,又把话吞进了肚子里。生活告诉我们,不要轻易拒绝别人。
因为被拒绝之后他们就不会再给你拒绝的机会。她说去的时候,方杉杉果然开心地挽起她的胳膊。
在旁人看来,方杉杉是秋分最好的朋友,所谓最好就是下课会一起手拉手去厕所,零食会分给对方一份,会在合适的时候相互调侃,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们不会交换彼此心里的秘密,就像方杉杉喜欢袁仲春,她永远不会告诉秋分,即使她的伪装已经被她识破。
秋分总是格外小心地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怕自己的某个动作、某个表情就会让其它无数的“方杉杉”识破自己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最近在看什么小说啊?”
“东野的侦探小说。”
“我最近迷上了疯狂阅读,里面的故事都可有趣了。”
“是吗?”
然后方杉杉就跟她讲起了书里的故事,谁和谁是青梅竹马,谁和谁是欢喜冤家。
秋分总在合适的地方问句“然后呢?”,或者只是点头微笑或“啊?”一声,这对她来说很好,对方杉杉也很好。
她们之间已经找到了彼此合适的相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