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已经有一阵子了。校园里的法国梧桐树渐渐抽了新芽,叶子一天一天地长大,从呆萌的嫩绿色慢慢长大,染成了翠绿色。
一入校门深似海。陈伊万回归校园后就开始忙得不亦乐乎。除了奔忙于各个不同地点各学科的课堂外,还要自习写作业、图书馆里查资料,再加上因为从小练习舞蹈还参加了校艺术团的排练和演出,忙得几乎脚不沾地,时间倒也过得匆忙而紧实。
三食堂旁的小灶肉夹馍如常,舍友加闺蜜如常,首席闺蜜也如常,一切照旧。只是陈伊万一直没有等到李梓的回复。那日李梓离开学校路灯下的影子还一直印在她的脑海里,但一种叫忐忑的心绪却在那时在心中默默安放了位置。
校园里随着春天的到来,学生们在户外的时间增加,让整个校园也渐渐热闹起来,其中除了校体育场以外,有个叫“角楼”的地方就尤为显得繁忙。
正门直通的马路尽头是整个校园唯一的休闲场所了。邮局、银行、照相、复印打字、冷饮店等等都分布在这并不大的方寸中。在这个丁字路口的东南角有一座占地面积不算太小的两层楼综合商店。商店的二楼是复印打字、照相洗相和配眼镜的地方,而一楼的一大半是一个便利超市,临街的另一角是个冷饮面包店。陈伊万说的那不带陷的牛角包就是在这里买的。这个两层楼因为地处把角,也就被同学们简称“角楼”。
要进入角楼,必得通过两扇印着红字的玻璃大门,左边玻璃门上印着:复印配镜,右边的玻璃门上印着:超市冷饮。这两扇玻璃大门在春夏的时候一般都会大敞着,冬天就关闭起来,外面还会加上厚厚的深色棉布帘以保温。便利超市在进门的左手,占据了一层的绝大部分空间,整齐排列的超市货架里几乎涵盖了学生们日常需要的所有生活用品。
冷饮店在进门右手的角落,一般在春天的三月中开始营业,一直到十一月中旬供暖季来临之前才会关闭。说是冷饮店不如说是一个冷饮柜台,只是让这些学生们特别钟爱的是,冷饮店的售卖窗口是白天将临着街面的窗户全部打开,在还算宽敞的窗台上搭一块平整的白色板子,做成了临街售卖的柜台。同学们无需通过两扇不大的玻璃大门进去里面买汽水冷饮面包,直接可以扒在这类似小吧台的窗口一边喝着汽水,一边聊着天,很是惬意放松。
但这个冷饮店让男生们更爱的是下午上完体育课,在这里买了汽水或冷饮后,蹲在角楼旁的马路道牙上,一边吃着面包喝着汽水,一边看马路上从此处经过的女生们。有时一个班里的男生整蛊找了班里买单的冤大头给大家都买了汽水,然后一字排开蹲在道牙边,喝着汽水,很是某种可乐的壮观。
虽然只是三月底,西梁的春风有时格外冷,有时又却格外温暖。
这天下午陈伊万班里上完体育课,也就是跑完八百米的最后一圈时,大家都已经热得汗气蒸腾。下午无风的暖阳下,许多男生们干脆脱了毛衣只剩下短袖T恤。
老师集合后一宣布下课,一群男生就簇着班长穆策起哄着,直奔着角楼冷饮店而去。班长穆策来自山东,高挺宽阔的个头,搭配着一张横竖看去都透着耿直好学的面容,标准的山东大汉形象。
穆策经历了几次高考才考取了这所大学,年龄比这班里的其他同学都年长,所以军训一结束,就被班主任钦点为班长。穆策自成为班长后,也并不辜负班主任和辅导员的信任,对大家格外照顾,常常舍我保谁。
到了角楼,穆策自然只得自掏腰包,给班里二十一个男生都买了汽水,大家集体蹲在马路旁,一字排开,一边喝着汽水解渴休息,一边热热闹闹地聊着天。
这时,陈伊万跟韩美琪还有其他两位班里的女生也已走至了角楼,准备买了冰棒解渴。
“吆,陈伊万!”道牙上的一位同学一看到陈伊万便喊道。
“干嘛?!”陈伊万白了那同学一眼,知道他嘴里必定没有什么好话。
“我请你喝汽水呗!”另一位同学跟着起哄道,并将自己手里喝了一半的汽水瓶向着陈伊万比划着。
“嗨,嗨,你们干嘛呢?”莱蒙用自己手里的汽水瓶挡了一下那位同学伸出的瓶子,大声道:“别欺负陈伊万!”
“吆,莱蒙,你这是怎么了?护短呀!哈哈!”一位同学在旁边忙起哄道。
“莱蒙,你护你媳妇吧?哈哈……”其他同学一看来了话题,马上也跟着喊道。
“你们说啥呢!”莱蒙气得只撇嘴。
“可不是嘛,从刚入学我就看出来了。”
“就是,就是,这两人关系不一般的,是吧,莱蒙?”
“快,莱蒙,赶紧给我们讲讲呀……”
“去,去,你们嘛呢,咱们班就这四个女生,还在这儿哄哄,瞧你们那出息!”穆策从后面喊了一嗓子。果然吃人嘴短,听了班长的吆喝,起哄的声音立时小了许多。
陈伊万正气得分神,韩美琪白了这些蹲成一溜的男生一眼,补充道:“就是,瞧你们的出息,别的班的女生也没见你们敢这样!”说完拽着陈伊万便要离开角楼,“走,不吃了。”
“别别,我给你们买,不差你们四个的。”穆策却已经起身,几步上前拦住韩美琪。说完,又快步走至冷饮柜台前,买了冰柜里面价格最贵的“雪人”冰棒,一共四根,一人一根,走向韩美琪。
“你看看,咱们班长!学学这气度!”有男生望着穆策手里举着的那四根冰棒,别有意味地感叹道。
“班长,你可以呀,怜香惜玉!”有同学朝着穆策笑着调侃道。
“班长,我也要吃雪人冰棒!”
“一根冰棒能买两瓶汽水呢。”
“就是,就是。”
“班长,我也要……”
“去,去,都滚远,汽水都堵不住你们的嘴!”班长一边教训着起哄的同学,一边转脸露出温和的笑容对韩美琪道:“你们四个的,别理他们!”说着将冰棒递在了韩美琪手中,并再次嘱咐她们赶紧先回去。
其他男生看到班长这样说,也就只得调转了话头。
“莱蒙,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陈伊万呀?”莱蒙身旁的一位同学用手肘戳着莱蒙问道。
“你也滚!”
“吆,莱蒙,生气了,你这肯定是真情流落!”
“绝对了,真的才怕人说呢。”
“说啥呢,我和陈伊万就是哥们。”莱蒙斜扫了一眼近前两位穷追不舍的同学回道。又用一只手撩起了自己的半短的刘海向后一抹,一本正经地幽幽道:“我喜欢高挑那型的。”
“听到没,听到没!莱蒙说他喜欢高挑的、丰满那型的!”有同学这下算是接到了话柄,兴奋地站起来,高喊道。
“莱蒙,那你看咱们班韩美琪不就是你喜欢的那型吗?哈哈……”众同学得了机会,继续接了话一起喊道。
“这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莱蒙……”
“哈哈……”
“韩美琪!韩美琪!……”同学们这时纷纷朝着不远处韩美琪和陈伊万离去的方向,一起大声又极有节奏地喊着。
已走出去有些距离的陈伊万和韩美琪四人,听到后面那群男生向着这边大喊着韩美琪的名字,停住脚疑惑地回头看过去。
结果远处那群一字排开的男生,看到这四位女生不明所以地一起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自己,更觉得意万分,一边哄堂大笑,笑后又更加起劲高喊:“韩美琪!韩美琪!……”
莱蒙赶忙起身制止身边这些男生们的起哄,但这些人正喊到高兴处,根本没人理会他,他越制止喊得越大声,引得马路上过往的同学或教职工纷纷侧目。
有骑自行车经过的其他系的男生将一只脚支在地上,停住车子,饶有兴味地瞅着这些别人的热闹;有经过的女生大概也曾经被这样喊过,看着这并不陌生的情形,脸上一阵绯红划过,匆忙提了步速,生怕自己被再次喊了名字一般赶紧走掉了。
此时远处的韩美琪已经知道这帮男生在起哄自己,气得脸色甚是丰富,一会儿红白,一会儿青绿。川妹子的火辣性子直冲脑门,转了身就要跑上去捶他们一顿,被陈伊万生生拽住道:“走吧,走吧,咱们别理他们了!”
韩美琪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跑去挨个跟他们理论,气哼哼勾了杏眼道:“一帮幼稚鬼!”说完,也只得举着手中的“雪人”冰棒跟着陈伊万她们快步一走了之。
青春如此有趣和美妙,这简陋的角楼,廉价的汽水就能轻易成为他们此后长久的美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