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心的寒橘恩又缠了她半天,以至于她赶到咖啡馆的时候,路义希手边已经放了两个空杯子了。
路义希笑着招呼安安坐下:“我点了几份三明治,一会儿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陈晨不愿意再打太极,干脆单刀直入:“义希,小寒回来了!”
那只递给她三明治的手停在半空,半晌才收回去,他淡淡地问:“所以?”
陈晨觉得自己好残忍,但是这样一直拖下去,最后结局就不只是残忍那么简单了。
她说:“你不要再等我了,你说你爱了我二十年,可是在寒橘恩出现之前,我以为我也是爱着你的。”
她说着说着,好像陷入了沉思,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
“可是原来是不一样的,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安心,觉得自己被保护得很好;可是和寒橘恩在一起,我……我很不安心。”
因为恐惧失去,所以不安心;因为恐惧他们之间的爱情会腐败,所以不安心。
“不用说了,我明白。”路义希好脾气地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似乎刚刚陈晨所说的一切,都对他造不成困扰。
陈晨有点儿蒙,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解释,他居然就明白了。
她松了一口气之后,又猛地紧张起来:“那……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又是一阵沉默,陈晨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嗓子眼,她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贪心了,拒绝了他,又奢望他还能在朋友的位置上。
可是二十年,如果非要断绝来往,她想,她会很伤心。
她已经做好了路义希会说NO的准备,然而他却笃定地点头:“当然了。”
他点头的瞬间,陈晨差点儿就要喜极而泣。
“可是……如果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以后抛弃了你,我可能就不会在原地等你了。”
其实还是不甘心啊,要说出来,想小小地报复她一下,想让她失落,甚至天真地想让她回心转意。
陈晨却笑着保证:“不会的不会的,他不敢的!”
夕阳西下,路义希把陈晨送回家楼下。
“陈晨,我能不能再抱抱你?”
陈晨心里突然有些失落,她点了点头,主动走过去,拥抱了他。
路义希抱着怀里的人,眼睛却盯着不远处那一片灰色的衣角,你夺走了我心爱的人,我给你这一点儿回礼,也不算过分吧?
他把陈晨拉开一点儿距离,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低头吻上她的额头。
拍了拍傻愣愣地搓额头的某人,路义希笑了笑:“回去吧。”
陈晨扁着嘴转身就走,边走边说:“路义希,以后不许再占我便宜了!”
他看着她走远,笑笑,没有说话。
陈晨,没有以后了。
陈晨那一晚睡得格外香甜,事情都解决了,那以后她和寒橘恩,终于圆满了。
第二天早上,她早早起来煮粥,然后就往医院去。
踏入七楼,她熟门熟路地走进重症监护病房,就被护士拦住:“你是哪个病人的家属?”
“寒橘恩。”
“没这个人。”
“怎么可能?我昨天才见过他的。”说着,陈晨就要往里面冲。
可是护士却拦住了她:“说没有就没有,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陈晨好说歹说,护士才终于答应让她在外面的窗户看一眼,她趴在窗户外仔细看,果然没有寒橘恩。
陈晨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发呆好久,想来想去,她那小小的脑袋瓜居然想通了。
难道……寒橘恩昨天跟出去了,路义希吻她的那一幕,被他看到了?
陈晨紧张地跳了起来,太言情剧了,接下来寒橘恩是不是又要远走高飞了!
她急匆匆地跑下楼,眼泪忍不住就往外冒,寒橘恩一直这样,什么都不说,就突然失踪,她现在去机场,还能拦得住他吗?
她慌慌张张地跑出医院大门,也不看路,一辆轿车在她身前刹住了车,差一点儿就要把她撞飞。
她茫然地站在那里,竟然不知道害怕。
司机赶紧跑下车,连后座的人也一起下了车。
“陈小姐,你怎么这么横冲直撞的?差点儿撞到你了!”司机埋怨着。
陈晨看了看司机,竟然是Mark,而在Mark身后盯着她看的人,不是寒老又是谁。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带着小寒回美国了吗?”
寒老挑起眉毛:“胡说什么?”
经过一番谈话,陈晨才知道自己闹了大乌龙,昨天寒老把寒橘恩弄进重症监护室里,不过是为了要吓唬吓唬
陈晨,今天当然就转去普通病房了。
她却以为他跑路了。
一路跟着去病房,陈晨都快要把头低到了胸口,好丢脸,她没脸见人了。
偏偏寒老一进门就逮了机会数落寒橘恩:“自个儿的女朋友,连换了病房都不告诉人家?”
寒橘恩看了一眼寒老身后快把头低到地上的陈晨,皱了眉头:“怎么回事?”
寒老嗤笑:“她找不到你,跑马路上殉情去了。”
陈晨猛地抬起头来,红着脸维护自己的清白:“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种事情。”
她丢脸都快丢到外太空了。
寒橘恩稍稍一想,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带着笑意说:“小傻瓜,我又不会跑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陈晨不说话了,惨痛的历史经验告诉她,说多错多。
她抱着保温壶,把保温壶里的粥倒出来。
寒老过去瞟了一眼,有些嫌弃:“他是不会喝的。”
果然,把粥凑到寒橘恩嘴边的时候,他坚决地拒绝:“我不喝!”
陈晨哄了几次,他都闭着嘴摇头。
她今天够丢脸了,他还这样别扭,她放下碗:“你不喝我走了。”
寒老在一边默默地笑,他孙子最不受威胁了,换他拿棍子来要挟他,他都不会吃的。
谁知陈晨刚刚放下碗要站起,他就抓住了她的手:“别走,我喝!”
就这么妥协了?
寒老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几眼,干脆转身出门去了。
寒橘恩说了喝粥,却依旧别扭,一小口一小口,跟喂婴儿似的。
吃到一半,他的手机振了振,他拿起来扫了一眼,就对打算放弃喂食的陈晨说:“粥还有没有?再给我一碗。”
这次他爽快多了,几口就解决了一碗,还吵着要继续吃。
陈晨莫名其妙地喂完他,手机就响了起来。
对面是薛蓓蓓慌慌张张的声音:“陈晨,路义希说他要回英国去了,我们现在都在机场了,你劝劝他啊!”
陈晨手一抖,铁制的调羹掉在碗里,发出铿锵(keng qiang)的声音。
薛蓓蓓那边声音很嘈杂,似乎拉扯了一下之后,手机终于递到了某人手里。
“陈晨……”
路义希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陈晨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我要走了,你……要来送我吗?”
“你会回来吗?”
“不一定,如果我当初不回来,没准你就可以想我一辈子,现在回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陈晨捏紧了手机不说话,其实她早料到不会那么圆满的。鱼与熊掌,终究不可兼得。
“义希,我……”她正想说,要赶去机场送他,就听寒橘恩在后面发出一声哀号。
“好痒啊!”
陈晨回过头,猛地发现寒橘恩那张俊脸,不知何时一片红肿,此刻已经肿得跟猪头一样。她吓了一跳,对着手机说:“义希,你等等啊……”
陈晨连忙把手机放到一边,去看寒橘恩,就发现他脸上、脖子、手臂,都起了红疹。
她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她吓得手足无措,最后还是Mark听见声响,来看了一眼,立刻赶去叫医生。
电话彼端的那个人,听着那边嘈杂的声响,还有陈晨焦急的声音,苦涩地笑了笑:“再见了,陈晨。”
直到电话被挂断,手机屏幕恢复黑暗,寒橘恩才微微松开了陈晨的手。
哼,和他斗。
昨天下午,寒橘恩是跟着陈晨出去的,他不阻止,是因为他决定信任那个小傻瓜。但是,这不代表他不会报那一吻之仇。
小傻瓜全身上下,连眼睫毛都是他的!都是他的!
寒橘恩阴森森的眼神看得陈晨发毛,她以为他难受,善良地安抚着他:“不怕不怕,医生快来了。”
说话间,医生果然赶来了,看了看寒橘恩的皮肤,皱着眉喝问:“你给他吃了什么?”
陈晨被医生吓得缩了缩脖子,还在哀号着的寒橘恩就猛地瞪向医生,眼里的杀气吓得医生后退了一步,说话也温和了些。
“病人有过敏症,坚果类的东西是不能吃的,你们家属不知道?”
陈晨抬起头,她的粥里是放了点儿花生的,难道就是那些花生把寒橘恩变成这样,陈晨愧疚极了,连声跟医生说着对不起。
小傻瓜这副担惊受怕的样子让陆尧希不乐意了,他瞟了一眼医生:“是我没告诉她,你开点儿药给我就行了,我要休息了。”
他的眼神冷冷,医生被他镇住,不再说什么,开了药就走了。
寒橘恩用了药,迷迷糊糊地睡过去,陈晨被他抓着手,不敢走开。陈晨拿起手边的手机,点开,犹豫了一阵,还是没有打过去。
看了看熟睡中还紧紧抓住她手的某人,她最终只是点开图标,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义希,对不起,不能去送你了,一路顺风。”
寒橘恩出院那天,陈晨来接他,走到医院门口,就见到他站在车边等她。
他已经脱下了病号服,穿着灰色的长风衣,风一吹,衣摆飘飘,迷得陈晨七荤八素。
她笑眯眯地蹦过去:“怎么不等我就出来了?”
“你迟到了。”寒橘恩眯着眼看她。
她撇嘴:“不就是出院嘛,干吗还那么计较时间?咦,董事长呢?”
当了好几天电灯泡的董事长和Mark今天居然不见人影。
“我外公回去了。”寒橘恩轻描淡写地回答。
陈晨瞪大了眼睛:“回美国?那……那你呢?”
寒橘恩把她推上车:“我留下来照顾国宝,暂时不回去了。”
陈晨还是有点儿担忧:“可……你外公同意吗?”
寒橘恩坐到驾驶座上,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LT在这边那么多分公司,他孙媳妇也在这儿,他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陈晨红了脸:“谁是你媳妇了。”
寒橘恩含着笑开车:“很快就是了。”
他专心致志开着车,陈晨百无聊赖,正好瞥见后座上,放满了大包小包。
她好奇地问:“这些是什么?是好吃的吗?”
他腾出一只手来握住她:“是礼物,第一次见家长,怎么也要带点儿手信。”
见家长?陈晨怔怔地看着他,再看着飞快倒退的熟悉景色,猛地明白过来:“你这是……要去我家?”
寒橘恩点了点头,她立刻慌了:“不行不行,太快了,陈先生他们还没有心理准备呢!”
他好笑地掐一掐她皱成一团的小脸:“我又不是今天就和你去领证,我们这不是在去给他们心理准备的路上吗?”
陈晨蒙了,他好像说得挺有道理的。
于是还在努力思考究竟有什么不对的安安,被某人光明正大地牵回了家。
陈晨紧张得手心冒汗,陈先生他们……是真的还没有心理准备啊。万一被他们知道寒橘恩就是抛下她去美国的那个人,女王大人不知道会不会当场揍他一顿。
然而事实让陈晨心惊,陈先生和女王大人非但准备了,还准备得太充分了。
陈先生穿上了去喝喜酒的正装,女王大人更是把她那条碰都不许别人碰的真丝旗袍给穿上了。
陈晨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两个人,觉得一切都很梦幻。
“你们……你们怎么知道……”
寒橘恩捏了捏陈晨的手:“我告诉伯父伯母,我今天要来拜访的。”
四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女王大人一直眯着眼睛上下盯着寒橘恩瞧,而他坦荡荡,任由他们审视。
陈先生率先开口了:“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家里有几口人?你存款有多少?”
陈晨汗,这比查户口还夸张啊。
而寒橘恩却出乎意料的好脾气,无论陈先生问出什么奇葩的问题,他都一一回答。
寒橘恩全程牵着安安的手,让她觉得,前面无论有多少狂风暴雨,他都会一直在她前面挡着。
一轮问答下来,陈先生已经喝了好几杯水,而寒橘恩依旧淡定。
最后一个问题,陈先生问:“你什么星座的啊?”
似乎对这个问题有点儿出乎意料,寒橘恩顿了顿才回答:“处女座。”
陈先生和女王大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那凶狠得像拦路劫匪一样的表情,突然就柔和下来了。
“小伙子,今晚留下来吃饭吧,听陈晨说你厨艺不错啊。”
于是,来登门拜访的寒橘恩被赶去厨房做饭了,陈晨被陈先生和女王大人赶进了小黑屋。
陈先生率先开口了:“是个人才。”
女王大人也开口了:“是个帅哥。”
呃,这两个评价,真是直接。陈晨忐忑地问:“他PASS了?”
陈先生冷笑:“还有最后一关。”
寒橘恩抛下陈晨,让她颓废消沉了那么长时间,他们可都记着呢。
晚饭的时候,陈先生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陈年老酒。
陈晨没多留意,她的注意力都被桌子上的饭菜吸引住了,她都多久没吃过寒橘恩做的菜了,她招呼大家坐过去,举起筷子就要夹菜。
“筷子拿反了!”三个人一起开口。
陈晨撇撇嘴,放下筷子,拿了调羹就去舀肉饼吃,
寒橘恩皱了皱眉毛,在陈先生和女王大人开口之前,拿过陈晨的调羹,按四等分,整整齐齐地给陈晨切下了一份。
陈先生和女王大人的眼睛都亮了,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处女座啊。
饭桌上,顿时变成处女座的交流会。
陈晨看着相谈甚欢的三个人,突然发现,她仍旧没有摆脱身处处女座家庭这个命运,她对自己的未来不由得有些担忧。
于是,有些担忧的某人,拿过寒橘恩饭碗旁的酒,一咕噜给自己倒下了。
而忘记了要检查寒橘恩酒品的陈先生,晚饭后一直看着少了一截的酒发呆,他记得他没灌陆尧希酒啊,怎么少了那么多?
陈晨已经彻底醉了,拉着寒橘恩,要他带她去看星星。
鉴于寒橘恩今天表现优秀,陈先生和女王大人很爽快地放人了。
他开着车,把她带到了海滩上。
海风徐徐,浪涛拍岸,陈晨只觉得惬意又舒服。
寒橘恩脱下自己的长风衣给她披上,顺手捏了捏她红彤彤的小脸。
“小寒,我今晚很开心。”
“嗯。”他也很开心。
“以后,你们三个处女座的,哦,还有旺财,你们四只处女座的,就可以一起来欺负我了。”
她说得委屈,眼睛却亮晶晶的,像是被水洗过一样。
他心里有个地方发痒,只好紧紧把她拥在怀里:“怎么办呢?我正好是你最讨厌的处女座。”
陈晨笑眯眯地:“没关系,你是处女座……我也喜欢你的。”
明月照人,把明眸浅笑的少女照得有点儿不食人间烟火,陆尧希从口袋里掏出一对对戒,慢慢地套在陈晨的中指上。
陈晨愣:“这是什么?”
寒橘恩又给自己戴上戒指:“这对戒,是定金,也是谢礼。”
“谢什么?”
他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谢谢你喜欢我,即使我是你最讨厌的处女座。”
陈晨摸着手上的戒指,幸福得七荤八素,钻到他怀里死命地蹭:“那定金是什么意思?”
“陈晨,你还记得不记得,那天晚上我跟你说过的话?”
他说过什么了呢?安安仔细地回想,终于记起来了。
“我记起来了,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吧。”
她乖乖转述他跟她说过的话,就见他粲然一笑:“你都这么心急了,那好吧,我答应你,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
陈晨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又被坑了!
可是看着那个笑得志得意满的男人,那个耳边说着“我终于如愿了”的男人。
陈晨想,被坑就被坑吧,就算他要坑她一辈子,她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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