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崔婶子都被崔归凝重的表情唬住了,她忐忑的道:“应该没啥事儿吧,就有啥事儿,也和咱们没什么相关,咱们小老百姓能有啥?”
很快,崔归将眼中的神色掩下,猜测道:“边关形势不好,穆将军在北城战败,朝中无人可用,故而皇帝颁下这道旨意,许是为了广招贤良?”
“广招贤良?”穆云荞反问了四字即不再开口。
她在这个家中还没有地位,另外有些事儿也不是这个时代的女子该明白的事情。
崔归的神色,也表明了他自己都不信,所谓的广招贤良,不过是他拿来敷衍他娘的一个说词。
但终归,任何一件极其不合常理的事情的出现,都有其出现的理由。
“穆将军战败?”穆云荞忽然问道,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禹朝姓穆的将军,好像就只有原主亲爹一位。
原主爹让人送原主离开边疆的时候,大禹军虽然败势已显,但离战败还有些时日,离上报朝廷更需要些时日,崔归一个山脚下的猎户是如何得知的?他还昏迷了这些日子。
“嗯,姑娘很关心穆将军?”
看见崔归眼神中的试探之意,穆云荞才惊觉自己反应大了。
“哦,对呀,听说北方游牧民族可凶了,我担心届时他们攻打进来,烧杀抢掠,可怎么得了!”
原主爹镇守北方,边城之外就是游牧民族。
当年禹朝开国皇帝出其不意的反了前朝——景朝,景朝的皇帝也是狠绝,一把大火将国库付之一炬,禹朝得了天下却穷的要死,四面臣服于景朝的小国家小部落趁机脱离出去,年年犯边,反而要禹朝朝廷花大量的金银安抚。
北面的游牧民族是最凶悍的,出了名的骁勇善战,也就只有素有战神下凡之美誉的穆将军能够镇守。
但现在穆将军都败了,禹朝北面的安危理所当然的让生活在北面的百姓忧虑。
穆云荞急智之下扯出这样的理由,有些生硬却又说不上不对。
崔归娘却吓着了,连忙道:“哎呀,归儿,那咱不开垦荒地了,可要赶紧往里逃去。”
靠近大禹都城的方向称为里。
“娘,没事儿。”崔归审视了一眼穆云荞,见穆云荞脸上还真的是一副害怕的样子,顿了下,“址郡都还好好的呢,哪里轮的上我们这里。先把荒地开垦出来了才是正经。”
崔归娘很信任儿子,崔归说没事儿,她也就不紧张了,且又高兴起来,拿着手中的羊皮卷,爱不释手的磨砂着。
穆云荞却没有因为崔归这几句话就轻松下来。
有了崔归的解释,她相信战火暂时不会烧到他们这里来,但女籍的事,怕埋着雷,可初初穿越过来,她也想不透这背后的含义。
以及,她现在名义上的夫君,超乎身份的见识,直觉让人心忧。
末世里,正是相信她自己的直觉,才好几次死里逃生。
“在想什么?”忽然头顶上传来温润的声音。
穆云荞吓了一跳,她想得太入神了,都没有发现崔归换了身行头,肩上还抗了一把大弓,背上背着一筒箭。
“没想什么,你这是要出去吗?”穆云荞收回神思,有些挫败。
练了那么久的异能,一朝回到最初,连一个人离开又走回来都没发现。
“嗯,去打猎。家里没余粮了。”崔归一边语气平常的回答,一边换了双厚底的布鞋准备出门。
“那……你身体没事儿吗?”穆云荞迟疑的问,昨天还昏迷不醒的人,今天就要去猎捕野兽,别被野兽给吃了。
崔归刚好将鞋带系好,起身听见她这样问,顿时回头,脸上带着些温暖笑意玩笑道:“要是我被野兽吃了,你就正好跑了,我娘拦不住你。”
穆云荞的脸一下子红了。
跑的是原主,可不是她。
但她有打算跑路,崔归这句话,像是戳开了她隐秘的坏心思,让穆云荞有些尴尬。
“呀,你还想着跑呢?”崔归忽然转过身来,很一本正经的问。
“没有。”穆云荞一本正经的撒谎。
但崔归明显不信:“你都跑了七回了。”
“后来没跑了。”穆云荞辩解道。
“那是后来你伤的更严重了。”崔归语气很平常,平常中又带着点淡淡的希望和劝慰,“你是嫌弃我是个猎户吧,配不上你出身富贵,但你一个女儿家,跑了能去哪里?路上多的是流寇和马贼,安全都没保障。”
穆云荞定定的看了崔归一会儿,忽然漠然说:“可跟着你,又和流寇马贼有多少区别呢?”
她话音落,两人之间氛围陡然转凉,崔归默默的站了片刻,忽然扭头,大步离开。
穆云荞目送崔归的背影走远,面无表情。
方才的这一句话,不是她的想法,而是脱口而出,属于原主。
穆云荞有些懊恼,默默的挪回房间,闭目躺下,默问:“你还在吗?”
好一会儿都没啥反应,让穆云荞都觉得自己在干傻事儿的时候,忽然从心里生出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意识:“在。”
“你死了,你自己选择的。”穆云荞言简意赅,她明白这股不属于自己的意识应该就是原主留下的了。
果然,那股意识又给出了回答:“是,但身体是我的。”
“是,但你放弃了,现在是我的。”穆云荞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强盗逻辑,在末世,连一口水都是抢来的,任何物品,从来不会因为它一开始属于谁,它最后就理应只能属于谁。
感觉到那股意识愤怒的波动,穆云荞忽而又觉得不好,原主的魂魄或者只是残留下来的什么东西,她没办法祛除,留下来只会影响她的行事和决定,不如安抚:“穆将军败了,生死未卜,你不想知道他们平安吗?”
她这句话落下后,心底里爆发出一股锥心的疼痛,那是原主的感觉,原主在父兄的宠爱之下长到这么大,和父兄感情极其深厚,听见了父亲的噩耗,便再不能干脆赴死了。
“可我已经……死了,我连哭都不能了。”捶心之痛,却连半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和这抹意识共用一个身体的穆云荞,也觉得深深的压抑了。
“我可以。”穆云荞深吸了口气,驱散这股压抑,“但我不希望今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哦,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