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风过树梢飒飒响,有人脚步匆忙,推开了一扇门。
室内烛火微弱,光芒昏暗,照的跪在佛前的人看起来面容沉静中透着几分诡异,仿佛在这一刻,他与上面的佛像融为了一体,透着一种虚伪的慈悲感。
来人被摄魂一般,直勾勾的瞧着,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被盯着的人出声,“如何?”
来人扑通一声跪下:“主子,成了。”
跪着的人一愣,随即缓缓站起,转身坐在椅子上,轻咳两声,眼帘低垂,似是在喃喃自语,又似是在问地上的人:“成了?”
“是,鹿王那边传来消息,下墓之后,云佩找到机会把人拉入暗室,用蛊虫控制住她,杀了。”
“呵呵呵——”
主子忽然笑了起来,笑的声音越来越大,牵扯到肺腑,又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主子保重身体。”
地上的人站起来,给他倒了水恭敬的递过去。
主子接了却没有喝,平复了下呼吸才啜饮一口,然而很快他就冷静下来,手指在茶盏边缘摩挲,“你觉得有这么简单?”
属下一愣,随即抬眸不解的看着主子,“您是怀疑……鹿王?”
“不。”主子摇摇头,放下茶盏,眼神如古井无波,“鹿王不会背叛我的,我是怀疑现在活着的,到底是云佩,还是君怀瑾。”
“这……鹿王既然这么说,定然是验证过了,应该不会有假。”
他说着说着,声音在主子的注视下逐渐弱了下去。
主子轻笑一声:“你看,你也不敢确定。”
“我从来不敢小看任何一个对手,而君怀瑾,无疑是所有对手里,心思最缜密,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一个,和她周旋,万不能掉以轻心,不然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说完他又沉默下来,属下看着他沉思的脸,垂下眸子暗道:主子的心也很难琢磨啊。
片刻后,主子说:“让明都的人再检查一遍,务必不能错漏一处,至于杀手,可以收回来了,现在派去也是浪费。”
“是。”
属下领命去了,主子拂袖研墨提笔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起了字。
……
君怀瑾在鹿城出发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明都,从西南回来的青鸾卫一路北上,与他们汇合,在青鸾卫的护持下,这一路上总算没再出岔子。
马车到明都的那天,文武百官一早得了消息全部出城相迎,他们着朝服,列两排,站在路边,见马车来了,纷纷跪地山呼:“恭迎陛下回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怀瑾坐在马车里听着,面色无波,这些声音她听得多了,早就没什么感觉。
倒是兰沉璧,乍一听还挺新鲜,忍不住转身去看身旁的人。
君怀瑾折扇展开挡住自己半边脸,露出一双眼睛好笑的看着他:“看我作甚?”
“如今你的身份大不相同,我在想入宫之后,该如何称呼你。”
“也是。”君怀瑾放下折扇,低声道:“入宫之后,我会让人妥善安置你,在宫里有外人在的时候,你还是得叫我一声陛下,私下无人了,随便你怎么叫。”
“好。”兰沉璧答应下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想说些什么,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主子,到了。”
路惊寒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君怀瑾正色道:“知道了。”
说着她站起身,整了整衣襟,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变了,不再是那个会和兰沉璧插科打诨的少女,而是不怒自威、喜怒难测的一国之君。
兰沉璧唇边的笑意微淡,有些不适应。
有人从外面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君怀瑾缓步而出,站在马车上看着满地文武百官,扬声道:“诸位爱卿,别来无恙。”
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心怀鬼胎的人不由得多想。
“陛下平安归来,是臣等之幸。”
右丞相激动的看着君怀瑾,仿佛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君怀瑾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朕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诸位爱卿了,如今朕回来了,诸位爱卿倒也可松口气,免礼。”
“谢陛下。”
文武百官站起来,总管太监杜生一甩拂尘,对着后面的人道:“还不把龙辇抬过来?”
“是。”
龙辇黄罗伞,皇帝仪仗悉数上前,君怀瑾从马车上下来,就上了龙辇,没有回头。
路惊寒看了眼马车,对众人道:“走,入宫——”
马车便缀在龙辇后面。
……
龙辇一路进了兰光宫,这是君怀瑾的寝宫,一众宫女太监都跪在台阶下,见到君怀瑾完好无损的回来,个个欣喜若狂。
“陛下——”
“免礼了,都起来。”
君怀瑾摆摆手,径直往殿内走,一路颠簸,她都困了,不想再听他们行礼问安。
三个大宫女奉茶的奉茶,找衣服的找衣服,忙的脚不沾地,小太监们跟着搬东西。
路惊寒匆匆进来,“主子,兰公子要如何安顿?”
君怀瑾喝了口茶,沉吟片刻说:“让他暂住在水月阁吧。”
路惊寒一愣:“水月阁?”
水月阁是宫里一处赏景之所,雕梁画栋分外精致,但离君怀瑾的兰光宫并不近,甚至有些远,怎么把人送那儿去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疑惑,君怀瑾面色平静的看着他,“就去水月阁。”
路惊寒一瞬间福至心灵,颔首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朕有些乏了,下午的时候不见人,谁来都让他们明日再说,备水,朕要沐浴。”
君怀瑾一声令下,整个兰光宫的人都动了起来。
……
路惊寒让青鸾卫护着马车去了水月阁,杜生跟过来问:“路大人,这是——”
他用眼睛一个劲的瞟从马车上下来的兰沉璧,好奇的不行。
路惊寒声音没什么起伏的说:“陛下的人。”
这四个字可真是耐人寻味,杜生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极了,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问:“真的是陛下的人?”
路惊寒含糊的应了一声:“是陛下的人。”
至于是什么人,那就见仁见智了,他可没乱说。
杜生看向兰沉璧的眼神瞬间就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