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湘紧紧的盯着兰沉璧,心里一阵后怕。
兰沉璧自然知道她待自己如何,今日发这么大火也是因为他太莽撞,所以他并未往心里去,反而怜惜的说:“妈妈,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但我真的心里有数。”
“你有什么——”折湘还欲再骂,兰沉璧忽然抬起头,眸光坚定而隐忍的握住她的手,沉声道:“大仇犹未雪,我岂敢拿命去赌?就算死,我也得等沉冤得雪再赴黄泉,不然,我无颜面见兰家上上下下五十二口人!”
折湘被他的目光烫的心头一颤,不由得咬紧下唇,眼泪不受控的落了下来。
兰沉璧拿手帕给她轻轻的擦眼泪,“何况,我没有万全的准备,不会出手的,我不会连累折袖楼。”
“死小子,说的像我怕死一样!”折湘哭着骂了他一句,抢过手帕自己胡乱的在脸上擦了两把,随后又沉默下来。
过一会儿,她低下头,伸手扶起兰沉璧,“那你打算怎么做,起码让我心里有个数,我也好配合你,你又不是一个人,怎么就不想着找我帮忙?”
兰沉璧抿了抿唇,忽视了后面的那句话,只回答了前面:“我还没有计划,这次也只是因为满庭之死临时起意,不过我遇到了一个人。”
“谁?”折湘拉着他在床上坐下,迟疑着摸了摸他红起来的脸。
兰沉璧眸光微动:“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混入李绣芳府中,似乎也是冲着调查满庭的事去的。”
“你怎么确定?”折湘皱眉,“满庭一个孤儿,除了我们,谁还会关心他的事?”
“我骗刘世荣往后院去,正好撞见他站在寻芳院门口,我觉得这不是偶然,李府那么大,怎么就偏偏跑到寻芳院去了?”
“照你这么说,确实挺奇怪的,你打算和他联手?”折湘一下就看穿了兰沉璧的心思。
兰沉璧没有否认,点点头:“嗯,他是一个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或许能有我们帮忙的地方,到时候,就可以和他谈谈条件。”
“你连这都算计进去,看来已经想很久了。”折湘无奈:“算了,我也管不住你,你自己掂量着来吧,但千万要小心,别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嗯,我知道。”兰沉璧冲折湘笑了笑。
折湘看着他发红的脸,心里后悔,嘴上又不好意思说,只哼了哼,又叮嘱两句离开。
兰沉璧坐在床上发呆,眼前似乎又燃起了漫天大火,那一片炽热中,他吃力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父亲强撑着一口气让他快跑,那一场火,带走了兰家五十二条人命,在世人眼中,兰家小公子兰沉璧已命丧火海。
如今的他,是被折湘妈妈收养的义女,是折袖楼沉璧。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侧脸一阵灼热刺痛,“嘶——”
他伸手摸了一下,忽然有人来敲门。
“进——”
“沉璧,你又和妈妈吵架了?”怜香脚步轻轻的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个两个鸡蛋和一罐药膏。
“是我不好,惹了事,她生气也是应该的,你怎么过来了?身子不舒服就好好歇着。”兰沉璧起身让怜香坐下,怜香摇摇头,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回去。
“我好的差不多了,也该出来走动走动。”怜香把鸡蛋塞到兰沉璧手里,兰沉璧一愣:“给我的?”
“嗯,折湘妈妈让我给你的,还让我别告诉你,喏,消肿的药膏。”
怜香轻笑起来,“你们俩总是这样,关心彼此又拉不下脸来,非得让我当这个中间人。”
手里的鸡蛋还温热着,兰沉璧蓦地笑了起来:“别说了,给她留点面子吧,说不定正在门外偷听呢。”
正趴在门板上努力竖起耳朵的折湘:“……”
她一个激灵从门板上弹了出去,愤愤的瞪了一眼门板,小声嘀咕:“臭小子,一天到晚那点心眼子都用在我身上了!”
可走了两步,她又忍不住笑起来。
……
是夜,李绣芳喝的醉醺醺回来,被几个丫鬟搀着叽叽喳喳的往听风院走,君怀瑾在屋里看话本子,听到动静就走了出去。
廊下灯笼随风轻晃,把她的身影拉得极长,李绣芳踉踉跄跄的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台阶上的人,不禁一愣。
那一瞬间,她恍惚觉得眼前人有些陌生,可很快,那人冲她笑了下,唤她:“家主。”
她的心又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君怀瑾走下来,丫鬟们很有眼色的退开,让她扶着李绣芳。
“家主怎么喝了这么多?不会难受吗?”
君怀瑾扶着她往里走,李绣芳没骨头似的倚靠在她身上,“不……不难受,今儿高兴!”
“是吗?”
君怀瑾意味不明的反问一句,李绣芳没听出来,迷迷糊糊的念叨着什么,跨过门槛的时候还绊了一下,差点脸冲下摔个狗啃泥。
好在君怀瑾及时捞了她一把,不然威风凛凛的李家主明天就该破相了。
原本君怀瑾还想着今晚下点药糊弄过去,没想到她自己先喝个烂醉,倒是省事。
她把人拖上床,李绣芳忽然拉住她的手,黏糊糊的要亲上来,君怀瑾眸色一冷,随即食指竖起,抵住她的唇,轻声道:“家主醉了,好好睡吧。”
说着另一只手快速的点了李绣芳的睡穴。
李绣芳眼一闭,砸进柔软的被褥间,彻底睡死过去。
君怀瑾没有立刻行动,她起身装作忙碌的样子在屋里晃了晃,影子倒映在窗户上,外面守夜的人看的分明,又过了差不多半炷香的功夫,屋子里的灯熄了。
“哈~困死了,家主那边有人伺候,咱们也睡吧?”守夜的小厮靠墙打了个哈欠。
“家主真是艳福不浅,今儿睡这儿,明儿睡那儿,爷们都没她潇洒。”
“谁让你穷呢?你有钱有势你也行。”
“切——”
俩人拌了会儿嘴,声音渐弱。
君怀瑾在窗边听着,觉得差不多了,轻轻推开一点缝隙,往那边一看,俩小厮正低着头打盹。
机会来了!
她转身绕到屏风后,把里面的中衣脱下来翻了个面,白衣立刻变黑衣,她快速的绑好腰带,从手臂上解下一块黑布,直接绑在脸上,头上的冠取下来,随意的扎了起来。
这身衣服还是她找青衣叔叔做的,关键时刻真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