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怀瑾看他一眼,说不出这一刻是什么感觉,但很微妙的,她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她笑了下,对兰沉璧说:“那就有劳沉璧姐姐了。”
兰沉璧被叫的一愣,恍惚间想起了满庭,以前他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也总喜欢叫自己沉璧姐姐。
他心里一软,看着君怀瑾脸侧的碎发,忽然抬手帮她别到了耳后,温声说:“嗯。”
何铭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一不小心被灌了一嘴雨珠。
他赶忙闭上嘴咽了下去,眼珠滴溜溜乱转。
“带路。”君怀瑾看他一眼,他立刻点点头:“是。”
走在前面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可他真的很好奇啊!
这人胆子这么大,敢直接对主子动手动脚?主子也是,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疾雪楼的人直属女帝,所以他们很清楚自己是为谁效力,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越发的震惊。
这沉璧姑娘到底什么来头啊?
何铭走一路想一路,脑海里已经自动写出了无数可歌可泣的话本子。
直到他在一处厢房前停下。
“主子,这儿是看守大牢的人住的地方,现在都没人了,我们着急就随便找了个房间,里面可能有点乱。”何铭讪讪的说。
“无妨,大夫看过了?”君怀瑾看着陈旧的屋子,台阶上都缺了一块,野草从底下长出来,里面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看过了,也开了药,属下让人去熬了些白粥给他吃,药还在煎。”
何铭替她打开房门,兰沉璧站到廊下收起伞,进屋后放在了一边。
君怀瑾迈过痕迹斑驳的门槛,屋内处处都透着一股古朽发霉的味道,角落里还结着蜘蛛网,南面的墙角空荡荡的,贴近地面的地方已经发了霉,下面还有个洞,用破布随意的堵着。
她皱了皱眉,周城还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看看李绣芳住的地方,连下人房都干净整洁,日日熏香,更别说那偌大的后院,娇养了那么多公子。
可这周城大牢,从上到下就一个字:破!
她转头看向这逼仄房间里的唯一一件家具——床。
陆雪庭被梳洗干净,换了件衣服抬到了床上,可算是有个人形。
君怀瑾走近看,他的头发虽然还是很干枯,但柔顺了很多,落在枕头上,衬得他的脸越发惨白,这么多年不见天日,这种白十分病态,加之双颊凹陷,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兰沉璧不无惋惜的说:“当年意气风发少年郎,摇身一变阶下囚,蹉跎岁月春秋,如今只剩枯骨皮肉。”
君怀瑾轻声唤道:“陆雪庭?”
她叫了一声,床上的人就缓缓睁开了眼睛,动作慢的让人着急,但在场的人谁也没催他。
何铭想了想,觉得自己不适合留在这儿,就退出去,关上门后就在外面守着,听着雨声潺潺,发起了呆。
陆雪庭咽了咽唾沫,眼珠转到了君怀瑾这边,半晌后嘴角动了下,似乎是在笑,“谢谢你们救了我。”
“不必,我们也只是正好发现你在大牢里,顺口一问,没想到还真问出了点秘密。”
君怀瑾负手而立,背着光,看起来高挑纤细,陆雪庭眨了下眼:“我……我不知道被关起来多少年,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那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关起来的吗?原因是什么?”兰沉璧问。
陆雪庭的视线便又落在了他的脸上,慢吞吞道:“不知道,这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了,当时我在自己家里读书,忽然闯进来一群人把我拉走了,我挣扎,他们就拿棒子从后面把我敲晕,我醒来就在这儿了。”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兰沉璧诱导:“你想想自己和谁结过梁子?”
“没有。”这次陆雪庭回答的倒是快,“我没结过梁子,甚至都没和谁红过脸,如果一定要说一个,那就是绣芳的父母。”
君怀瑾和兰沉璧对视一眼,心里有数了。
“李绣芳?”
陆雪庭眼睛明显的亮了起来,声音都轻快不少:“你认识绣芳?”
兰沉璧不说话了,君怀瑾倒是比他心肠硬,“嗯,认识,周城应该无人不知李家主。”
陆雪庭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你被关在这儿之后,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或者他们有没有问过你什么?”
陆雪庭沉默下来,努力回忆,“……没人问我什么,只是告诉我老实在这儿待着,等时间到了就放我出去。”
“我当时抗争了很久,不吃不喝,可这大牢里真的好冷清啊,都没什么人,大部分被关几天就放出去了,他们来来往往,只有我一直被关在那个角落,时间长了没人和我说话,我就自言自语,怕有一天我就不会说话了。”
这倒也说得过去,毕竟陆雪庭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也不知道什么机密,被关在这儿,多半是因为李绣芳。
但背后主使之人是李绣芳那位短命丈夫陈良安,还是孙敬,就不得而知了。
眼看着在他这儿问不出什么,君怀瑾说:“这里的环境有点差,你先将就一下,等这边事了,我会让人带你出去安顿,你身子虚,好好休息。”
陆雪庭见她要走,忙撑起身子追问:“姑娘——你们是不是认识绣芳?能不能替我捎个话?我想……”
话到嘴边他忽然顿住了。
兰沉璧疑惑的转头看他:“什么?”
陆雪庭垂眸看看自己粗糙的手,再摸了摸自己几乎贴在骨头上的脸,苦笑了下:“算了,怕是相见不相识,还是别说了。”
兰沉璧被他的眼神刺的一痛,又想起了那满墙的名字,既然念念不忘,为何还能忍住不见面,因为怕她失望吗?
君怀瑾脚步一顿,回眸看着陆雪庭,“其实——”
“咚咚咚——小姐,守卫来说李绣芳吵着要见人。”
陆雪庭一愣,君怀瑾蹙了下眉,“知道了,让人带她来吧。”
……
李绣芳被拉出大牢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直到何铭撑着伞出现,她才有了点实感,“你们要带我去哪儿?不会是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
何铭翻了个白眼:“杀你还用找地方?你把心搁回肚子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