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随,直面
后院罩房,对于沈白的怀疑没有多少意外。他在一众武将中算是脑子灵活的,定然远比问出来的多。
看来,宫里也要热闹起来了啊。
天气晴好,一片羽翼光影掠过,抬首一望原来是只灰隼。
一刻钟后,院外的长街上响起了拨浪鼓的声音。
“今日还真是热闹。”
话落,周景的身影出现在沈府。
想了想他并未理会墙外似提醒的吆喝声,转而朝着云院而去。
“安歌妹妹。”
周景从竹林处过来,并没有见到那个少年侍卫,他松了口气。
沈安歌从书卷中抬首,甚是意外周景出现在府中。
她连忙起身向着周景方向福礼。
“景哥哥安好。”
“景哥哥今日怎得空过来?”
周景一贯面对沈安歌都是如沐春风的模样,他轻柔笑笑:“边关战事告捷,有诸多事宜需要商讨,兵部不见沈大人,所以我就过来了。”
闻言,沈安歌生了心思多问了一句。
“敢问景哥哥,何事?”
“那日宴会,你也去了,陛下赐婚于孙家,战后诸多安抚事宜自然就落不到孙家。所以这差事自然就落到沈大人手中。”
沈安歌明白这差事为何会落到爹爹头上,爹爹镇守燕门关多年,对那边极为熟悉。
正想着,忽闻周景唤她。
“安歌妹妹?”
她恍然回神:“景哥哥我耽误你了吧,你快些去吧,爹爹在书房。”
只见眼前的人温润如玉,抬手抚上她的头顶。
“听沈白兄道安歌妹妹自马上摔下来,这性子就变得忧虑许多,方才见你,你果然又思虑良多。”
“安歌妹妹且放心,有我帮衬着伯父,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先走了。”
他也有私心的,倘若能多在沈伯父面前帮衬,那也是好的。
不远处的黑色身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顾卿嗤笑一声。
“小姐啊,小姐,你总不许我伤他,那我倒要看看周家的人会选择谁。”
……
周景从沈府出来后,并未即可离去。
他坐在马车上,思虑良久。
父亲是个读书人,他不曾踏上读书这条路选了习武,也得益于父亲的支持。
父亲从小以读书之道教他,明礼修身、知礼明德、克己守礼,也只有他独自一人时,才会流露出属于武将那分杀气。
周景幼时就知晓沈家家风淳朴,沈安歌更是以姐妹相待贴身侍婢,没有那么多尊卑有别的束缚。
可寒山寺竹径上,黑衣少年为她撑伞的画面;还有沈安歌对于那个少年的纵容,从打奴抬位到如此地步,甚至亲手做了那双鹿皮靴子给他。
种种行为皆令他感到担忧。
原本之前关于两人的流言蜚语,他不曾放在心上的,因为他相信青梅竹马十年的情谊,可……
而今,他再也没有看见沈安歌眼里属于他的悸动,但他也没有在她眼里消失。
当真只是兄妹情谊……
那少年相貌确实生的极好,面如冠玉、俊朗非凡,气质更是不像侍卫,倒像是生活在宫中的皇子皇孙。
只是,那个少年的眉眼之间尽是凉薄冷暗,没有一点为人的感知,就像人在他眼里不过物件一般。
这个人很危险,他能感受到这个少年不经意间透出来的邪气。
周景并不怪沈安歌。
闺中女子,她又是小姑娘一般的心性,很容易被表面迷惑。
沈大人重情义,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年又数次救过沈安歌,更是以命相换。出于恩情,才对那个少年多加敬重。
可偏偏那个少年的行为却不守本分,数次有逾越之举。
既然沈家不方便来开口,沈伯伯又敬重他,那就让他来代劳,敲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两人来时本是骑马,因为心中有了打算,要避开人索性就换了马车。
正想着,侍从拍了拍他,低声道:“公子,那个侍卫出来了。”
周景回神,挑开车帘一瞧。
只见一个卖零嘴的货郎摇着拨浪鼓而来,那少年闻声而出,挑了一包付了钱。
周景从车里出来,稳了稳身上的配剑,方挥挥手:“很过去。”
买卖完成,货郎挑着担子继续吆喝着,拨浪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与一身利落戎服的公子擦身而过。
货郎笑着随意瞧了一眼。
顾卿这时买了糖,并未立刻回府。
趁着转身的瞬间余光一瞥,身后巷子拐角的人步伐迟疑。
顾卿捻了一颗糖在嘴里细细嚼着,没有理会身后跟过来的人。
待过了前面巷角,不见了身影。
周景的侍从快步追了上去,望着空荡荡的交叉巷口,纳闷儿道:“公子,人呢?”
这番,周景才恍然,他已经发现了自己。
还未转过身来唤侍从离开,就听见扑通一声。
回头一看,身后的侍从已经软了身子倒在地上。
而那个俊朗邪气的少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竟一点动静都没有,信步般嘴里嚼着饴糖站在侍从身边。
周景讶异他的功力,就连他自己都做不到这般悄无声息。
“阁下为何下此重手?”
顾卿笑了声,不以为然道:“还以为是歹人尾随,这才本能自卫,不小心失了手,实在抱歉。”
嘴上说着抱歉,可这面上明晃晃的不以为意,甚至压根儿不放在眼里。
周景也不再废话,说出了自己方才的猜想。
“阁下这身好功夫,恐是我难以达到的……”
顾卿勾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笑,斜眼瞥了一眼挡路的侍从,抬脚从他身上一踩,跨了过来,胸口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都说周家公子温润如玉,为人正直,怎的也做这般贼人尾随的行径?”
周景的意思他自然知晓,无非就是留在沈安歌身边有什么目的。
也不怕暴露自己,他悠然看着周景。
“并非故意尾随,是有话专程对你说,又苦于找不到机会,按理,你不是我周府的人,本不该由我来说……”
“既知不该,就不要开口。”
谁知,少年并未给他机会,反而堵了一句。
“你!”
他的安歌妹妹生来温柔如水,怎会对这样粗鄙的家伙青睐有加?
“既如此,那我也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