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有一花,名叫美人面。
回到凉阁,沈安歌打发了嬷嬷,躺回榻上。
毒发后衣衫上的甜香窜入鼻腔,沈安歌嗅了嗅,还有些许的清冷的香气,像是从顾卿身上沾染下来的……
换上干爽的新衣这才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沈安歌抻了抻腰,没了毒发的折磨这一觉睡得甚好。
“云栀!”
门扉应声打开,随着云栀一起进来的还有端着水盆,衣物的侍女。
沈安歌做到铜镜前,随意扫了一眼托盘中的首饰。
“云栀,今日怎么连圣上御赐的发簪都拿来了?是有贵客上门?”
云栀笑笑摇头道:她也不知。
换上一身绯红色束腰衣裙朝着膳厅方向去。
从前院廊下过来,沈安歌抬眸就瞧见了膳厅中坐着的父兄,还有阿娘。
边关战事刚刚平定,孙大将军才班师回朝没有两天,按理说父兄应当是最忙的时侯?
“阿爹,阿娘。”
沈安歌向爹娘福礼,随后落座在沈夫人旁边。余光瞥见兄长的神色,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今日要做什么了。
“阿娘,这是敲定了?”
沈夫人点点头,她转眸看着沈白像是被抽了魂一般的模样,没忍住弯了弯唇。
“你阿姐不在,也为你哥哥上点心,随我们去一趟沈家,让姜家看看我们的诚意。”
沈安歌点点头,这一身绯红衣裙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出府时,沈安歌左手刚搭上侍从的手臂……
小姐,您看什么呢?”
她突然地回头,让云栀也顺着沈安歌的视线向后看了一眼。
奇怪了,小姐这是个看什么?明明府中毫无异样。
不过一瞬,沈安歌便淡然回首上了马车。
沈府的马车浩浩荡荡向长街而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毒发过后,沈安歌今日的脸白里透红。头发左右垂着一缕从前到后,再与头顶一半的发髻汇合,一身绯红衣裙,说不出的明艳动人。
云院银杏树上,是俯瞰整个沈府的最佳位置,亦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沈府大门。
传言西域有一花朵,矜贵娇艳,种植极其困难,名约“美人面”。
为她划一片天地,养在自己身边好像也不错?小姐躯体尊贵,这土怕是也只能最好的。
想了想她搭上去的那只手,更加的不耐烦。
少年言语轻松诙谐,神色倒是十分认真,似乎真有这样的打算。
沈安歌一行人刚走,这不远处传来了叫卖声,少年抬首看了眼天空中飞翔的鸟,转了步子朝着角门方向去。
不远处一个带着斗笠的货郎,肩挑两箱货物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手中还摇着拨浪鼓。
路过顾卿身旁时,脸上的笑容更甚……
“嘿嘿,郎君可要买东西?我这里什么都有。”
街上行人也只扭头看了一眼随后立即转移视线,沈府里巡逻路过的侍卫也都如此。
再正常不过的一次买卖。
货郎打开货箱里所有的抽屉,各拿了一点出来放在盘子里,拱手端至顾卿面前。
“郎君尝尝?”
少年思忖了一番,抬手拿起其中的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货郎用着只有两人的声音道:“殿下,东宫派人送了东西到孙家,属下看了……是关于沈将军的,是否要属下……。”
少年伸指点了点货箱面上,货郎立即心领神会点头。
“殿下,寿宴一事在太子成婚过后也都渐渐沉寂,大理寺那边的奏折也都被打了回来,是否还要继续?”
“不急,还有一个郑家,上面那位可是最讨厌勾结朝臣的。”
说罢,货郎谄媚的问了句:“好吃吧,我这里的东西可是别的地方没有的呢……”
少年嘴里吃着糕点,含糊说了句,“父忌子,子弑母这不是很有趣?”
眼见着少年吃高兴了,货郎见机行事问了句:“郎君可要买点儿?”
在少年的示意下,货郎俯身拉出货箱,打包了他方才吃进嘴里的糕点。
低声过了句,“属下明白。”
少年怀中抱着油纸包好的糕点转身回了沈府,指尖捏了一块儿,糕点随着他的动作变换着形状。
少年突兀的低笑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将手中的糕点当成了什么人……
若是她也能这样听话就好了,任由他揉扁搓圆。
平日里,沈安歌也爱吃糕点,也正好是少年怀里抱着的糕点。
风影刚离沈府不远,朝着寒山寺的方向行去。
他也疑惑,近来殿下的口味怎么变了这么多,就爱这些稀奇古怪的糕点。
姜府,没有一官半职,世代从商,姜家夫妇只有一女。
因着祖上是南方人,所以这女儿也是江南水乡一般的女子,很是惹人心疼。
只是……
“兄长的脸可是要妹妹帮你扎上两针?”
刚出了姜府大门,沈白脸上的笑如同封印了一般,闻言他的神色立刻塌了下来。
“兄长这般不情愿,怎么不阻止爹娘?”
沈白原是想拒绝的,甚至动了远赴边关的想法,想着呆个一年半载这婚事自然不成。
今日被逼着过来,自己要娶的竟是那日在街上差点儿骑马撞伤的姑娘。
一时间对着她那张脸,竟是难以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兄长私下巧遇怎么不跟爹娘说?”
“嘘,你了小声点儿。”
向后看了看,沈南天夫妇还没有出来。
“我无意隐瞒,只是真的没有料到会是她,那日在街上我为了救她,还摔下马来了。”
沈安歌嬉笑道:“所以……姜小姐,不,嫂子这就来以身相许了?”
她这个木头一样的哥哥,对着那样的嫂子更像个木头。
从姜府回来,沈安歌刚到云院坐下,像是被惊到一般弹站起来。
她唤侍婢进来,道:“现在几时了?”
侍婢回答她:“回小姐,应是亥时了。”
亥时,沈安歌已换好入睡的中裙,她向侍婢挥挥手。
“不用伺候了,我要早些歇息。”
等了会儿,待门口都没了人,她穿上斗篷朝着后院走去。
后院的树下,石桌下没有顾卿的身影,想了想,目光看向顾卿未关的房门。
她提裙上了台阶,叩了叩门扉后,她直接走了进去。
顾卿果然在窗边的案几上坐着,屈起一腿,手搭在膝盖上,姿态慵懒随意,似乎等候多时。
“已经过了半刻钟,我以为小姐不要命了呢。”
怎么可能不要命,她可宝贝她这条命了。
说罢,他抬指往案桌一旁点了点,示意她落座。
案桌被他放置在了窗边,从沈安歌这个位置看去,他就好像坐在窗户上。
明明很惬意的的动作,沈安歌似乎察觉到他心情不佳。
他又怎么了?
落座有半刻钟了,他也不言语,沈安歌只好开口道:“你在想什么?”
顾卿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但:“小姐可喜欢花?”
不等她作答,少年接着开口。
“西域之外,有一花名叫美人面,生来便娇贵,又貌美,种植条件极为苛刻,就连土壤也不能用一般耕田中的土。”
小姐和它谁要好养一些呢?
那株花怎么比得上小姐……
说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几句话,他便把玩着手里的瓷瓶不再开口。
沈安歌垂眸,颇为渴求的看着他手中转动的小白瓶子。
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已经逐渐黑沉,她提醒道:“已经到取药的时辰了。”
顾卿吊足了瘾,方将瓶子搁置在案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想要这药,自己来拿。”
他以拇指推开瓶塞,倒了一颗在掌心,就这么放着。
沈安歌见状起身,俯身前去拿药,却摸了个空。
难道不是这样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