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
沈安歌好不容易将这事儿圆过去,将母亲哄着走了。
母亲刚走她便陷入思绪,当初举家搬来长渊时也不过垂髫之年,那时沈府对街就是周府,小时候被景哥哥从水里救过一次,后来就日日跟在他身边。
院子里云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小姐,赵小姐来了。”
赵小姐?愣了会儿,沈安歌这才想起来这个赵小姐是谁,整个长渊也只有一位赵姓,那就是赵国公府,赵之吟,她的闺中挚友。
还未来得及反应,外头便传来她爽朗的声音:“小安歌,我这一刚回来就听说你受伤了?”
回廊那头出现赵之吟的身影,她提着一篮子东西就往这边走来,沈安歌想走过去迎她,她一看,跨过回廊栏杆直接从亭子里穿过来。
赵之吟伸手扶她“诶诶,别动别动,我过来。”
“赵小姐。”
云栀低头问好,让出位置给赵之吟。
沈安歌吩咐云栀:“云栀你去倒杯茶来,还有点心,我要在亭子里坐坐。”
赵之吟连忙阻止:“点心就不用了,我拿得有。”
“好的,小姐。”
风从回廊吹过来,亭子旁的小片竹林沙沙作响。
赵之吟一身浅墨色戎装,扶着沈安歌坐到亭子里。
自小赵之吟就是个爽朗性子,在沈安歌面前也从不装模作样扮女儿家心态。
“安歌,听说你和丞相府那位比试骑术?瞧你这头上挂了彩,可是没争得赢面?”
沈安歌想反驳她,云栀拿着茶水过来就开口了。
“赵小姐您可不知道,周公子当时送姑娘回来时,说我们姑娘为了赢,拔下头上的簪子就往马身上戳,这才激得那马儿失了控。”
云栀边开口,边把茶水端上,而后站在沈安歌旁。
沈安歌不理会赵之吟那惊讶的表情,将茶水往赵之吟面前推,作势就要打开她带来的食盒。
三层食盒里品种之多,耳边是赵之吟那满不在乎的声音:“想着你生病,带些不一样的来给你换换口味。”
沈安歌欣喜看着她:“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那你就快快好起来。”
沈安歌看着她,这样的情形有多久没见了,前世的记忆扑面而来。
赵之吟,是她闺中密友,两人小时候在街上相识,她与男孩子扭打在一起,那时的沈安歌还以为她是个男儿郎,得胜以后还瞧见她牛气的“哼”了一声,以示胜利,夺回了她的手帕。
上辈子沈家被抄家后,沈安歌还收到了她的来信,信中鼓励她,让她安心等待她回来。
只可惜,只可惜后来她被送往摄政王府,从此断了联系,直到沈安歌死,两人也没能再见面
吃着点心,沈安歌正在感慨,赵之吟莫名一句:“这次的事又是为了那个周景吧,”惹得她下咽不及时,噎住了。
“噗”一声,沈安歌连连捶着胸口。
赵之吟连忙给她端来茶水,拍拍背,让她顺下去。
“提他的名字,你反应这么大?”
好不容易缓过来,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人人都这样说,以前她真的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不是。”
“安歌,别说我没提醒你,那周家夫妇,可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
沈安歌一点儿也不担心有外人听见她的话,赵家三朝元老,也没人能动得了她。
细细想来,前世的她也忽略了一些细节,有一次她送给景哥哥父母一些点心,可转头她无意间就发现那盒点心出现在了周家下人的手上。
每每自己唤两人伯父伯母,两人的笑意从不达眼底,只是景哥哥对自己太好,以至于让她忽略了这些细节。
她低笑回赵之吟:“我心里有数。”
“你要是心里有数就好了。”
赵之吟来陪她不过半晌,就有人匆匆将她叫回,和沈安歌道别,叮嘱她好好养病别操心,万事有她在。
昨夜的梦里还是寒风刺骨,像利剑生生刺进骨子里,梦醒时,这外面倒是生机盎然,绿意更甚。
云栀拿来衣服披在她肩上,总觉得小姐自醒来后就变了许多,变得娴静端庄,她以为是少女情怀初动。
毕竟,小姐喜欢周公子,她是看在眼里的,两人青梅竹马,二人也是有些情谊的,更何况姑娘每每提及那周公子也是脸颊微红,满眼喜色。
云栀暗暗下了决心,她看得出来,虽然周公子待小姐极好,但那周家主母有些难缠,如若嫁过去,她定会保护好小姐的。
而沈安歌想的就不是这个了,她自知,这郎中所说的忧思绝不是因为周景,但周景这个名字的确许久没听见了。
望着窗外的春色,她陷入沉思。
上一世,爹爹升任为将军之后,周家便喜笑颜开的上门来议亲,想到这儿,她怎么忘了,周家是看在爹爹升迁了,所以才来议亲的。
当时她还以为是真心觉得她好所以才来的,那时的她也不知定亲是怎么回事,就只知道她能与这个待她极好的哥哥在一起了,两人永远也不会分开。
她还满意得很,后来大了些,哥哥又总是把这件事挂在嘴边,说什么她终于要嫁出去了,家里的点心都是他的了,不用在家和他抢点心吃。
说得她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反驳,便嚷嚷着:“谁要嫁人,我才不嫁,我就要在家和你抢点心。”
那时候的周景不论什么方面,在这长渊城中皆算上品,又是受器重的武将,前途不可限量,嫁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周景虽身为武将对她却是体贴细微的做派,给人感觉如沐春风,很能让人安心。
她大抵也是喜欢上这能让人安心的感觉吧,所以周家上门来议亲时她才没有拒绝,一切全凭父母做主。
原以为觅得良人,谁知,还未成亲,沈家抄家,那周家便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再加上那时边疆传来书信,周景生死未卜。
一夜之间,周家主母再也不顾体面,上门来退亲,将她骂得不堪入目,说她:“灾星、祸害,克夫,还未过门就克死了自己父母不说,还要祸害她唯一的儿子。”
她孤立无援,本想着能有景哥哥帮她,却不想这最后一颗稻草也如纸糊的一般,她安慰自己,不能怪景哥哥,他也是无奈。
那一年她经历了双亲去世,哥哥下落不明,后来被接济到了叔父的府上,本以为到了叔父家,会帮她查出父亲冤案,却不想,关在府里几日,出来后却被当作礼物送给了那突然冒出来的摄政王。
算算时日,爹爹升迁的日子也快到了,只不过她总是记不清那一日。
云栀的手在沈安歌面前晃了晃道:“姑娘?”
沈安歌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她:“怎么了?”
云栀一时没反应愣了下。
她总觉得姑娘如今的眼神中,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忽然,府门外闹哄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