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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苏幕遮

云海无极 周伽童 3808 2024-07-11 19:24

  云杉居隔壁的民居里,盛满了清晨投来的丝缕阳光。

  “原来薛姑姑孤身前来,竟是来救我的。”柳白樱多有感慨。

  “是薛家连累你成了孤儿,听闻柳总管的遗孤遭逢劫难,我怎可坐视不理?酝酿多年的复仇计划已经部署完毕,有那些姑娘在,没了我也可以照常进行。本是蒙死志前来,不料枞儿一人便压制住在场的所有对手,着实令人眼界大开。枞儿,尊师是何人?”

  薛檀枞看了一眼云漠光,道:“师父名讳不便对外透露,姑姑见谅。”

  “你和白樱是师兄妹?”

  “是。”

  “跟云姑娘……也是吗?”

  “是。”

  薛荻内心奇道:武功、医术、奇门遁甲、易容无一不精,试问天下间能有几人同时满足上述条件?多半没说真话。

  “白樱,怎么样了?”

  “时间紧迫,制作出的人皮面具勉强凑合着用,一般人发现不了端倪。”柳白樱身体虚弱,勉强用猪皮制作了四张人皮面具。

  薛荻将信将疑,对着铜镜把人皮面具贴上,对着镜子里那张陌生且高冷的面孔赞道:“真是巧手,怎么瞧都是一张十八岁少女的脸。”

  “伪装容颜是第一步,模糊年龄是第二步,改变声音是第三步,更正习惯是第四步。能做到前两步,起码能蒙骗住九成以上的人。”柳白樱憔悴的脸上出现了自信的笑意。

  “闭上眼睛。”薛檀枞在云漠光耳畔轻轻道。

  “好。”

  薛檀枞认真细腻地帮她装扮上人皮面具,遮蔽住倾国倾城的容颜,换成平平无奇的容貌呈现在眼前。

  “是不是很丑?”柳白樱嗤笑着问薛檀枞。她特地使了个小计谋,分配给云漠光一片丑陋的面容,淡化薛檀枞对云漠光的好感。

  薛檀枞打量着与自己近在迟尺的面容,眼睛里荡漾着笑意,“无妨,这会成为世上我最印象最深刻的第二张脸。”

  “是么。”柳白樱的诡计落空,醋溜溜的酸涩夹杂在千疮百孔的心间,故意道:“看来还得把行装换一下,丑的不够传神。”

  薛荻劝道:“够了。”

  柳白樱一时没管住自己的小脾气,“哪里够?远远看到背影,就能认出来是她。”

  “换吧。”云漠光主动示好,遂了柳白樱的愿望。

  薛荻坐到柳白樱床前,使了个眼色,问询道:“那位呢,是不是给她也乔装一下?”

  “自然。”

  云漠光侧耳听到,“抓的是什么人?”

  薛荻心思一转,“去药店抓药正好碰到乾元山庄的一名侍婢,认出我是郭夫人,说什么也不能放她回去。”她还不知乾元山庄、梧桐谷早已调查清楚她的身份。

  “侍婢?叫什么名字?”

  薛荻急中生智,“就是那个叫冬梅的丫头。”

  “孟小姐身边的?”

  “就是她。”

  薛荻心想与侍婢相比,卫天雪的身份何其重要,有她做人质,在关键时刻能够当做自保的筹码。考虑到云漠光和卫天雪有过交往,故提议道:“现在乾元山庄、谢璞院、梧桐谷都在搜寻我们的行踪,若是五个人一起行动过于显眼,还是分成两路比较稳妥。”

  分散目标,是个好办法。薛檀枞对此早有预想,如今薛荻提出,便附和道:“漠光和白樱的腿都不方便,姑姑只管先行行一步,与属下尽快会合,以免误了大事。”

  “说的是,乾元山庄盯得太紧,好在我们已经离开泉州,必须占据先机才有出奇制胜的机会。”

  “我来的路上,听闻乾元山庄向九凡、九拓发出了邀请,说明乾元山庄已经察觉到您的行动了。”

  薛荻并未流露出惊讶和担忧,“比我预想的快一些,幸好之前我让白樱帮我制造了一批人皮面具,如今全部都派上用场了。在带姑娘们回泉州之前,九凡、九拓就被我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

  “姑姑考虑的很周到。当年是郭庄主救了您?”

  “没错。投靠孟千山,成为乾元山庄的左膀右臂,都是为了留我一命。火点燃的那刻,他将我抛到了井里。”薛荻回忆着自己爬出枯井的过程,因为双手扒在井边被火舌吞噬,导致手背遗留了恐怖的疤痕。

  薛荻低垂着头若有所思,戴手套是属于郭夫人的习惯……怪不得会暴露她的身份。她犹豫了半响,终于将手套取下。凹凸不平的烧伤瘢淤附在她的手背,犹如痛苦的记忆攀爬在幸福的天井里。

  “这是……十八年前受的伤?”

  “是啊,平日里我根本不敢让别人看到,如今……也无所谓了。云姑娘,不介意白绫借我一用吧。”

  云漠光解下眼睛上的白绫,交给薛檀枞。

  薛荻接过后,拔出匕首,一刀斩断了手背上的红色蚯蚓,然后用白绫将手背牢牢裹好。

  “这样,应该不会有人起疑了。”薛荻的嘴角露出罕见的笑容。

  “姑姑,若是复仇成功,你有什么打算?”

  “带着儿子们去塞外草原,经营一座牧场,以天地为席,以星河为枕,与牛羊为伴。”梦想中的景象渐渐在薛荻的脑海中勾勒出来,仿佛真实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的目光越发坚定,“事不宜迟,我带着冬梅先走一步,回家见。”

  “回家见。”神伤之色浮现在薛檀枞深邃的眼眸里,连忙掏出一个羊皮卷递给她,“这个你一并带走吧。”

  “这是什么?”

  “我的计划。”

  两个时辰后,又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民居门口。

  薛檀枞先将房间内遗留的衣物悉数烧毁,而后依次将柳白樱、云漠光安顿好,最终自当车夫赶往渡口。

  “后面有人跟着咱们。”云漠光出言提醒。

  “但凡进出这个巷子的人都会被乾元山庄和卫苑盯上,不过他们跟不了我们太久。”

  “好。”云漠光似被说服。

  “云漠光,你在担心什么?”柳白樱较先前声音更显虚弱。

  云漠光顺着柳白樱的声音,摸到柳白樱的颤抖的手,盛夏的天气里,手心冰凉至极。

  “白樱,你还好吗?”

  腹部传来一阵绞痛,令柳白樱气息慌乱不稳,“你放心,我死不了。”她的尊严不允许自己向对手诉苦,哪怕负子蝽的毒素已经深入体内,除非她死,余下半辈子与这些脏污之物共存。

  “我可以让你舒服些。”云漠光拉起柳白樱的双手,掌心互抵,温热的气息开始顺着柳白樱的脉络缓缓流动。

  柳白樱猛然瞥见她的掌心,一片银色的枫叶在掌纹之间熠熠生辉,不由惊诧问道:“云漠光,虚静经你练到第几阶了?”

  “第五阶。”

  “第五阶?可距离我上次见你,不过月余。”柳白樱震惊不已,虚静经是无极门武学体系里最高深的一部心法,常人往往要花费一年乃至数年才能晋升一阶。云漠光如此轻易的跨过层级间的屏障,到了第五阶?

  百思不得其解的柳白樱难以置信,叹道:“你和檀枞果然是一类人,只要稍加努力,便能让别人望尘莫及。”

  多么熟悉的令人绝望的瞬间!

  “每门功夫都有修炼的诀窍。比如虚静经这门心法善长以弱打强,修炼者内功损毁越重,反哺越强。跟野利四兄弟交过手后,我意外发现了这个规律。所以每修炼一阶,我都会散去全部内力重头再来。如此般循环数次,便到了第五阶。”

  “你就不怕散去功力的期间有人找你的麻烦?”

  “对付红鹰这样的人,总是要承担风险的。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修炼虚静经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再活一次。”

  “与我相比,你才是内心疯狂的那个。”

  云漠光声如平波,“没错,但我们不一样,你疯狂的是做事方法,而我疯狂的是突破极限。柳白樱,别说话,以免耽误了疗伤的进程。”

  “不,我偏要说,为什么你可以拥有这么多,绝美的容貌、绝顶的天赋、绝佳的血脉,你什么都有。每当你对这些不屑一顾时,我简直恨透了你。”嫉妒的语气从她喉咙里窜出来。

  云漠光不是首次听到这个评价,轻蔑一笑,“是么,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在火海里,拼命护你周全的母亲听到你满心想要托生为权贵之女,该多么失望。我承认,这些优点的确会给人生带来巨大的便利。但不妨想想,我因为这些额外得到了什么?难道不是恰恰相反,命途里的波折都是由此而生吗?”

  云漠光继续说,“远离家人、远离故乡,我比你又幸福多少呢?”

  “你夺走了檀枞,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从前是喜欢他,但从头至尾,他都有意疏远我。这次若不是祖父派他来寻我,根本不存在重逢的可能。所以,你不必因此纠结。”

  柳白樱的眼尾挂上一滴泪,“是你不了解他。他之所以疏远你,是因为薛郢行差踏错、背负罪名,他厌恶肩上的血海深仇。而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你,那么的阳光明媚,他唯恐会将这份不幸带给你。”

  “时过境迁,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这不符合你的个性,你认输了?”

  “认输?”

  “你一副要把薛檀枞让给我的姿态,不是认输是什么?”

  柳白樱不甘心道:“我才没有认输!你心里清楚,若我用家仇牢牢地将檀枞牵制在身边,你根本不可能有胜算。”

  “我自然知道。”云漠光想到未来与红鹰的对峙,生死难测,道:“好在我已经死了这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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