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鸡未鸣,昏黑幽深的寂静山坳里,骤然爆发出一声闷雷,将这方寸天地间的一切欲望悉数唤醒。
片刻后,一声惊呼在夜里听得分明,“嘿,炸出来一截暗道!”
附近的人群悉数闻声赶至,争先恐后地观察这截暴露在地表的暗道,最终归为一个结论,“这不会就是通往天机紫微宫的入口吧?”
众人面面相觑,彼此对峙,每个人的心里都在盘算着接下来财富的分配。
一人乍看上去仗义极了,道:“众位,咱们愣在这做什么?一起把路清出来。”
一人阴阳怪调道:“不是我小气,既然早晚要分出胜负,不如在上面分出胜负,进去了反而脏了物件。”
一人不服气道:“这位兄弟,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一人答曰,“就是下面是坨屎,也得落在我的坑里。”
而后,刀光剑影,杀机丛生。
白千玉躲避在山腰处,提眸一笑:“太好了,他们斗得越厉害,对我们越有利,赶紧禀告坊主。”
待白千玉赶至山庄时,所有的姐妹已经齐聚在厅堂内,个个斗志昂扬。坊主回归后,众姐妹的气势大不相同。
薛荻问道:“怎么样?”
白千玉道:“正如坊主所料,大部分武林人士都被吸引过去了,私欲难灭,斗得不可开交。”
“很好。这只是第一步。”
褪去了华丽衣裳的夷姜站在人群里,一身黑衣依旧掩盖不住她的娇憨妩媚。她蹙着眉,问道:“坊主,那条暗道真的是通往天机紫微宫的?”
薛荻面沉如水,“的确是天机紫微宫的入口之一,只不过被人改造过了,成了死路。”
“有可能活下来吗?”夷姜持谨慎态度。
一声轻飘飘的戏虐从薛荻的喉咙里模糊的发出来,道:“看造化了。”
阳月儿嬉笑道:“还是死了好啊,死了就能做我的蛊盂了。”
夷姜倒生冷汗,“阳月儿,你还是小心点,别把大家都祸害了。”
薛荻冷眸横扫,威严自生,“月儿啊,除了乾元山庄和卫苑,其他人的命我们才不要背在身上,明白吗?”语气偏偏夹杂着几分对阳月儿的娇惯。
阳月儿狡猾的吐了吐舌头,“知道啦,坊主。”
“坊主,陶思还没有回来,我们就这样走了,需不需要安排一人等着她?”
薛荻循声一瞧,竟是顾思乐问起,便道:“思乐,我们不等她了,找不到我们,她自会离开,反而安全。”
阳月儿也有疑问,道:“按原定安排,任红英和凌鹏鲲应该与我们汇合才是,可他们迟迟未现身,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薛荻趁机发问,“月儿,你认为会有什么事?”
阳月儿一边逗着怀里的幼蛇一边喃喃道:“会不会被乾元山庄的人给抓了?”
薛荻借机发问众人,“如果任红英和凌鹏鲲被抓了,致使计划泄漏,我们的行动要终止吗?”
面对这个刁钻的问题,众人反倒团结而坚定,“不要。”
薛荻展露出欣慰的笑容,“那我可以肯定告诉姐妹们,任红英和凌鹏鲲一定会被乾元山庄抓走。”
众人听到这个结果,集体屏住呼吸,仿佛周遭的空气尖锐开来。
薛荻在此时却转而一笑,“但这都是提前设计好的。你们在临海山庄看到的任红英和凌鹏鲲都是假的,但真正的任红英和凌鹏鲲怕是要遭殃了。”
众人不敢笃定乾元山庄一定会中计。
薛荻看出她们的顾虑,说道:“孟千山生性多疑,抓获任红英和凌鹏鲲后,定不会轻易放他们出来。只要他们被禁闭的久一些,泉州就彻底是我们的了。”
“原来如此。”
“众姐妹,复仇之日我们已经等了太久,纵使计划再周密,仍可能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前方也许一路顺遂,也许徒劳赴死,但不要害怕,我们来做彼此的后盾,齐进退、共患难、同生死,纵落黄泉也不孤单。”
众人个个热泪盈眶,“齐进退、共患难、同生死。”
薛荻望着一张张尚属青涩的脸,意识到肩上的责任有多重。先前为了杀死谢无双,已经损失了清莲、鲁卉、田央、梦舒四人,她们无一不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少女。遇上薛檀枞前,薛荻虽然知道天机紫微宫的存在,但不知晓天机紫微宫的具体位置,必须凭借乾元山庄和卫苑的联姻来达到目的。
在受到蒋术奇中毒、卫苑退婚的启发后,她才执行了杀谢无双这一招险棋。这一步棋有利有弊,曝光了郭夫人的身份,也迅速消磨掉孟千山和卫照知的耐心。好在当前的局势还没有超出她的预判,两个儿子早已出庄避难,炼制毒药的材料也已经备全。
但临别时,薛檀枞的告诫,是计划唯一的变数。
他问:“姑姑,即便有了卫天雪在手,也不意味着孟千山会乖乖听话。眼下恐怕乾元山庄并不情愿与卫苑联姻。”
薛荻的下巴点了一下。
“若卫天雪死在了你手里,那乾元山庄就不必承担背弃婚约的讨檄,您知道吧?”
薛荻双眼微明,恍然大悟道:“我竟忽略了这一点。”
“若是他得知卫天雪在你手里,说不定安排红鹰在暗处下手,嫁祸你达到相同的目的。到时候您打算怎么办?”
“我会把卫天雪藏好的。要是红鹰来,我可以制造瘴气,麻痹她的心智,再用蛊术对付她。”
“是个办法,不过我情愿你将药物投放在天机紫微宫里面。”
“敌人一旦进入宫殿,会不会太迟了?”
“不会,进入宫殿才是游戏的开端,对于红鹰来讲,也不例外。”
“天机紫微宫真的在空闻山?”
“是。”薛檀枞勉强承认。
“枞儿,你怎么会知道?”薛荻大为吃惊。
就在这时,薛檀枞递给她一幅画卷,“记得幼时,父亲把我抱在怀里,讲述他的构想。两个月前,在记忆的指引下,我找到了天机紫微宫的入口,绘制成草图。毒药、蛊术、瘴气在天机紫微宫会发挥更强大的用处。”
“怎么说?”
“我进入之后发现,天机紫微宫在父亲手上仅仅修建到八成,机关尚不能自主运作,外人一旦闯入,毫无防备能力。所以我花了一些时间改动了机关,算是帮父亲完成心愿,毒药、蛊术、瘴气,可做锦上添花之用。乾元山庄和卫苑就算拿到了图纸,恐怕也只能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薛荻全然不懂机关巧术,尽管薛檀枞递来的图纸足够简化,每个机关旁都注明了通关法则,但对于一个不通晓设计原理的人来说,光是记住全部要点都较为困难。
“你需要我怎么做?”薛荻的目光全然沉浸在复杂而美妙的图纸之内,仿佛这些圆弧、三角蕴含着一种神奇的魔力。
薛檀枞的指尖在图纸上滑行,“沿着这条路,进入天机紫微宫。而后,依次将毒药、巫蛊布置在这几处位置。”
“这我应该能做到。然后怎么做?”
“然后,我们旁观一切。”
“什么都不需要做?”
“在孟家人尚未现身之前,什么都不需要做。布点完成后,绕到地宫背面,我准备了一间暗室,墙壁上暗藏着三个机关,破解方法我标注在这里了,顺着出现的暗道走,会进入闻空山庄的地窖。我会在那等你。”
薛荻紧皱的眉头稍事舒缓,“好,就按照你的方法来。不过回到闻空山庄就意味着我们被包围了吧。”
“没错,届时他们也需要亲身经历何谓天机紫微宫了。”
看到薛檀枞镇定自如的模样,薛荻也稍感安心。
“姑姑,这张图阅后即焚。”
“好。”
薛檀枞不放心,再次嘱咐道,“姑姑,除了我给你指的路线,哪里也不要去,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