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安宁信予顾清照:
顾先生,还记得我与你初识吗?
就在那个秋季。
在那间像是仙境的茅草屋,是我第一次见你。
那时的你穿着一袭单薄的白色衣袍,就站在我面前。
第一眼我便惊为天人,那样淡然的气质,如同仙人一样不染尘埃。
但后来我却发现,你不是仙人,你是识烟火的人。
君子之风,在你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以为你是对所有人都如此,体贴、温柔、周到。
后来才发现,你只是对我如此。
面对这样的你,我难免心动了。
我仿佛也能感受到,你喜欢我。
但你又不敢靠近我。
每次我出席的宴会,我在的每个地方,你都在角落,用一种很悲伤的目光注视我。
那种眼神,让我每次清醒的片刻,都很难过。
所以我总想起你,我总在想,为什么先生总用这种眼光来看我。
一时之间,我竟走不出去。
想起我与先生的相识,也不过数月而已。
这其中究竟有我不知道的什么缘分呢?
如今我身上发生了很离奇的事情,便是再离奇的事情,我也觉得见怪不怪了。
所以我很大胆的猜测,我是否曾经,失去了一段与先生共同的记忆。
我是否,是聂大人口中的,那个先生曾经深爱的人?
否则为何,我又总是在深夜惊醒中,看见先生的脸。
我自以为,我不是这样的人。
但,无论前路如何,不能细思,因为此时的我,已经嫁人了。
我清醒的时间不多,最多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比如我不喜欢太子,比如我不想嫁给他。
我好像被什么控制了一样,身不由己。
后来渐渐的,我也无法再走到你身边与你再交谈两句了。
我很快就会失去思想。
所以在我知道,你成为了太子幕僚的时候,我写了这封信给你。
因为再不写,我就写不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顾先生大概是为了我而来。
我的直觉,不会骗我。
我几乎是肯定的,写下了这封信。
顾先生,苍澜不是为君之选,这是我的想法。
所以我希望顾先生,辞去幕僚一职,天高海阔,任君远走。
顾先生本也是自由之人,万不要为了一人,围困皇城。
我未能乘风而去之地,望先生替我去看看。
哪怕是如今我无耻的以自己为要挟,也望先生尽早离去。
前路已经尽走,可是未来,还在继续。
若我们当初真如信中所言,有过一段缘分,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已经记不得先生半分。
所以还请先生,往前路看去。
我们二人,有一人自由,便算都自由了。
所有的一切,也都到此为止了。
先生所帮之事,也不过是徒劳而已,更非我所愿。
勿为安宁,拾起屠刀。
先生本是佛山之巅的人,若为安宁拾起屠刀,安宁会承受所有的报应。
所以恳请顾先生,离去。
我清醒的时间不多,只能写到这里了。
若有一日,我的灵魂自由了,我们还会再见的。
望先生勿怪字迹潦草。
安宁留。
···
安宁和顾清照牵起彼此的手,站在悬崖边上看着落日余晖。
不由自主的,她便想起来当初写给她家顾大人的那封信。
那是她好不容易清醒的时刻,知道了顾清照成为了苍澜的幕僚,她颤颤巍巍写出了这一封信。
那是她此生写过最潦草的字迹。
她本是打算,还未彻底失去神志的时候,自尽的。
可是顾清照来了。
她知道她若是死了,他也活不了。
所以她希望写下这封信,让他自由了,她也能自由了。
可是他终究没有收到这封信。
这封信在半路上,便被莫名其妙的烧了。
是啊,天道怎么会允许这封信被送到顾清照手上。
从那一个月以后,她便彻彻底底的失去了神志。
也彻彻底底的忘记了顾清照这个人。
还记得她当时知道信烧了的时候,看着手中的匕首深思了清醒的大半时间。
最后她叹了一口气,还是放下了匕首。
她想,如果她就这样活着,起码他能活着吧。
等到有一天,他做完了他想做的,就会彻彻底底的离开了。
只是她没想到,后来她家顾大人的身体越来越差,最后没有撑过那个冬天。
那个时候的她···
已经彻彻底底的,失去神志了。
她成为了一个傀儡。
如果问她,她后悔吗?
答案是从不。
甚至她还好庆幸,那封信没有被送到他手里。
否则他大概会用余生算计一件事吧,那就是造反。
直到救出她。
当初的她,始终是低估了他的爱意。
而现在的她,才是真的知道,她家顾大人真的会造反的,他甚至会好好的活下去,直到这大邺改姓。
那最后的代价,自然也是民不聊生了。
没有更好的结果了,有的,也只有越来越差。
比起民不聊生,他们二人,死了也便死了吧。
就如同她所言,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爱情是伟大的。
凭什么他们的爱情,要天下苍生来为之做配。
所以,比起遗憾,她更多的却是庆幸。
他不知道有这封信的存在。
也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她家顾大人若是知道自己写过这封信给他,不知道会自责成什么样子。
他们彼此啊,为对方打造了一个囚牢。
不过,更大的囚牢,是天道筑的,彼时的人斗不过天。
如今却还是人赢了。
安宁露出一个微笑,她手指着天空。
“顾大人,夕阳真好看。”
他们本来是想看朝阳的,但她没起得来床。
十年过去,她家顾大人身体还是很好。
顾清照抚着她的发丝,“明日可要看朝阳?”
安宁若有所思道:“看朝阳啊,那顾大人可是要禁一下欲?”
顾清照低头轻笑一声。
“好。”
安宁挑了挑眉。
嗯?答应的这么爽快?
她狐疑的转过身,只见顾清照的脸在眼前放大。
安宁静静的闭上眼睛。
他们是落日余晖下拥吻。
一吻作罢,顾清照压低嗓音道:“你说什么,我都道好。是你总是纵着我,你若不想,我便稍加克制。”
眼前的姑娘可是他的阿宁啊,不管是他的身还是他的心,永远也无法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