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你舅舅身亡的消息传来,你舅母一时就接受不了,难产大出血而亡,外祖母也一并跟着去了,沈家只剩下你外祖父,和你表哥两个活口。
别人不清楚,我难道还不明白,这件事皇帝插手了多少。
是那个女人的母家,傅家,他们家仗着是皇帝的师兄,向来和我们家不对付。
那个女人如此,那个女人的母家也是如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被关在翊坤宫里,是我这半生以来最清醒的时刻,我没有在此刻这般,深刻的认识到那位皇帝的无情冷漠。
若是他真的疼爱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不给那个女人的孩子报仇,他疼那个女人,就像疼她一般,为的不过是她们身后的家族。
而沈家还没有彻底的倒下去,那她这个皇后,就还有机会。
或许那个皇帝对自己太自信了,又或者是对她对皇帝的爱情太自信了,他从没想到被他关进翊坤宫冷宫的皇后,居然还想着反击。
除了每日守在大殿门口的侍卫,竟没想着再多找些人来看着她,从一开始悄悄的传信给沈家,到后来借着她好不容易求来看德宁的机会,培养自己的人手,联系沈家的旧部。
同时一边在城中散部关于傅家狼子野心的谣言,果然,涉及到自己的皇位,那位帝王陛下,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染指,傅贵妃自持皇帝爱她,丧子之后对皇帝多有不耐,之前皇帝或许看着她刚刚丧子的份儿上还对她多有忍耐,如今城里传出了这样的流言。
皇帝陛下这样一个多疑的人,自然不会再去那个女人的住处,但如今朝堂之上,傅家一家独大,这位皇帝势必要寻求一个突破。
而她等来了一个机会,后宫中第一个皇子出生了,那是裴家的孩子,裴家的女人是个聪明的人,也从不会耽于情爱,同时作为皇商的女儿她也注定不可能成为皇后,这般聪明的人也知道怎么选择才能对她的孩子更好。
永熙八年的春季,她走出了翊坤宫,而此傅贵妃丧子也不过一年的时间,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也为了让那位皇帝陛下相信自己对他的“情谊”,她做出翻然悔过的姿态,以一副情根深重的样子,毕竟她只是太爱他了。
同时为了降低皇帝陛下的疑心,她没有在对后宫里的任何女人动手,同时她也需要一个傀儡,为德宁为她的以后做打算。
一直到永熙十二年,她与皇帝陛下同行南巡,在青州府遇到了当时年仅十岁的顾南晰,她才恍然发现,原来她妹妹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她想要弥补她,可她妹妹的死如同那个女人的孩子一般,都是个禁忌,她不知如何补偿,于是打算等这孩子回来上京之后,为她寻一门好的亲事,让她一世无忧罢了。
却没曾想会在皇帝陛下的口中听到这孩子的名字,皇帝陛下对这孩子赞赏有佳,她能看出来,不仅仅是对沈家的补偿,是这孩子自己聪明,这让她动了心思。
德宁与这孩子年纪相仿,若这孩子以后真的争气,入了皇帝陛下的眼,又或者能嫁到皇家里来,那德宁后半辈子才算真正有了着落,她以后也能放心的去了。
于是顺理成章,顾南晰被封了县主。
再后来等顾南晰回京,发生的一切,顾南晰就都清楚了。
听着皇后娘娘说完这一切,顾南晰早以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两世的境遇有如此大的不同,这是因为皇后娘娘,觉得她活着对德宁来说更好,所以在旁推波助澜,也是因为她这一辈子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与众不同,在陛下刚好需要一个不太明显但确实有用的沈家靶子时出现在了陛下眼前。
这个靶子上一辈子也是她,但那个时候她是一枚随时可以被抛弃的弃子。而在她成为靶子的时间里,看起来明显要比她聪明的顾元碧进入了皇帝陛下的视线当中。
哪怕顾元碧甚至不算是沈家人,但陛下要的只是能和傅家对立的靶子,是沈家人更好,不是沈家人也不错,毕竟他要防着下一个傅家,或者下一个沈家。
而嫁给四皇子为正妻的顾元碧,是最好的人选。
毕竟斗来斗去,还是他的后人,还是姜家的天下。
她觉得心中非常的乱,她想到皇后娘娘口中母亲的死,那样的轻描淡写,那样的造化弄人。
一个是早已死的不能再死的宫女,一个是因爱生恨的他母亲的嫡亲姐姐,甚至母亲的死不是早有预谋,不是处心积虑的谋害,只是因为她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做了一件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就彻底的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她的母亲何其无辜,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何其无辜,那些不慎知道皇家丑陋的而被迫早亡的小姐夫人,又是何其的无辜。
都说冤有头债有主,事到如今,她们又该找谁来说自己的怨,又该来找谁抱自己的仇呢。
顾南晰不知道,所以她任泪流了满面,只是呆呆的坐着。
她听见坐在主位上的皇后娘娘,空灵的话。
“阿晰,姨母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母亲,可我努力的向你弥补了,而且这件事,也怪不了别人,姨母只求你和德宁好好的,如此也没其他的心愿了。你若是累了,便回去歇着吧。”
头嗡嗡的响着,顾南晰不知道是如何走出翊坤宫的,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在姨母心中如今也就只有德宁了,可为什么还是会如此难过,或许是上辈子被放弃的经历太过惨烈,或许是倒在梅花树下时,血流的太多,以至于他事到如今的一切都只不过一场幻梦,如此虚妄。
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刚刚从上一辈子惨痛的记忆当中醒来的时候,脚踩在地上都发软,明明是如此大的太阳,却觉得从心中泛起阵阵的寒意。
若问顾南晰恨不恨她的姨母,她想也是恨的吧,只是再多的她又该如何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