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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路遇故人

清萍间 愿望扭蛋机 4828 2024-07-11 19:24

  祁斯遇套上大氅出门时并没想到睡不好的不止她一个,但她和蔺端四目相对时却笑得很是了然。

  “端表哥怎么大半夜还出来散步啊。”

  蔺端也笑得坦然:“你不也睡不着吗?”

  祁斯遇轻轻摇头说:“我这是醒了。可端表哥又是为什么睡不着呢?为珏表哥还是太子?”

  蔺端没立刻答话,只是静静看着她叹了口气说:“我哪里能时时惦记着他们俩,只不过是晚饭吃得多了些,撑得我睡不着。”

  蔺端这话说得真假掺半,却只在无关紧要的事上撒了谎——祁斯遇吃得不好,他自然也没多吃。

  祁斯遇知道蔺端这话肯定不真,但她也不打算多问,毕竟谁都有自己的心事与秘密。

  “本来还想着让端表哥陪我喝两杯的,这下倒是……”

  “喝。”没等祁斯遇把话说完蔺端就接过了茬,“我现在就不撑了。”

  祁斯遇二人很是熟练地从厨房偷了两坛酒出来,这会儿他们也没什么穷讲究了,坐在草地上就开始抱着坛子喝酒。

  “等这次回去,你的安生日子怕是就少了。”

  蔺端说话时没看向祁斯遇,祁斯遇一坐下就露出了大氅之下的单薄中衣,而他问心有愧,不敢看观音。

  祁斯遇却笑得全然不在意:“安生?生在咱们这种家庭的,哪里还敢肖想什么安生?”

  “可小宁他毕竟是无辜的。”蔺端嘴上这么说着,话里却没什么惋惜的意思,“我十五岁的时候,还没想这些呢。”

  宁是太子的名讳,也只有蔺端这个不守规矩的会这么叫他。

  祁斯遇倒是叹了口气:“可这不就是居高位者的宿命吗?谁也逃不掉。”

  酒坛碰在一起的声音很是清脆,酒过三巡,真心话也吐露得多了些。

  “我们都知道这些是谁做的。”

  “可我们都不会说。”

  后来陈厌还是找了来,当时祁斯遇醉得厉害,靠在蔺端怀里不愿动。蔺端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还是把她交给了陈厌。

  祁斯遇醉酒睡得香,蔺端却再也没能入睡。

  因为折腾他的事物不在庙堂在眼前。

  蔺端和祁斯遇是八岁时认识的,当时祁斯遇奉旨回京做了他和二皇子蔺珏的伴读,三人年纪相仿,终日混在一起好不快活。

  而发现她是女儿身是在十三岁,蔺端下湖救人的时候。

  刚呛了几口水上岸的祁斯遇却无比清醒冷静,瞧着她的两个表哥说:“两位表哥不会说出去的,对吧?”

  蔺端当然知道祁斯遇是在赌,赌感情,也赌自己吃准了这两位皇子的脾性。为着这份信任,他们自然没有让她输,一瞒就是七年。

  春日尚且微凉的晚风让蔺端回了些神,他紧了紧大氅的领子起身回了营帐。

  其实蔺端并不喜欢安南,他是在北方生活了十五年的人,刚来时吃也吃不惯,方言更是听不懂。况且安南潮湿,虫蚁也多,夏日的蚊虫似能吃人。

  最磨人的是安南城里都算不上繁华,他们一年中还有半年要到最边陲的地方扎营吃灰。

  可他还是留下来了,为了他的小表妹。

  他刚刚说的真话不太多,但十五岁的蔺端也是真没什么夺嫡的复杂心思。

  安南山高路远,来传旨的都不是宫中的太监。看到来人最先有反应的是李亦仁,那个从小跟在三皇子身后的侯府世子。

  他脾气秉性都像极了蔺端,混不吝似的抱着胳膊问:“安南穷山恶水,二殿下怎么舍得放你出来了?”

  杨家小公子规矩知礼,向二位真正的贵胄行了礼才接过李亦仁的话。“殿下说路途遥远颠簸,所以才叫我来伺候,免得手下人怠慢。”

  侯府世子轻笑,挑眉说:“你这是拐弯抹角说陈厌不行么?”

  杨子书把话轻飘飘地推了回去:“陈兄是侍卫不是小厮,他的职责并不在伺候人。”

  被提及的陈厌却不理这两人,似乎他心里除了祁小郡王之外就没什么要紧的了。

  还是祁斯遇开口打断了李杨二人的拌嘴:“小杨公子,你这一路也辛苦了,不如先用午膳休息休息,下午再启程吧。”

  杨子书和陈厌被李亦仁拉走,小郡王和三殿下终于有了独处的时间。

  “回京路途遥远,可适当看看沿途风景,大抵会有些旁的收获。”

  三殿下的弦外之音明显的让人无法忽视,祁斯遇也不多言,蘸着茶水写下个“大”字。蔺端却摇摇头抬手擦干了字,“天下又不单是蔺家人才有趣。”

  “既然端表哥都这么说了,那我必然要好好留意一番。”

  蔺端没接话,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祁斯遇先开了口。

  “你都说了路远,还不多嘱咐几句吗?”

  蔺端微微仰头叹了口气:“终有一别。”

  未送君千里,仍终有一别。

  祁斯遇笑着点头:“好。既然你没说的,那我就再多说两句。前些日子我收到了一块好玉胚子,可惜被我雕坏了。”

  说着她从袖袋里掏出了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递了过去,“就当是送你的及冠礼吧,也免得你日后挑理说我错过了你的大日子。”

  祁斯遇别扭,不肯承认自己所赠的礼物是用心准备的。蔺端却坦荡得紧,接过玉佩就换下了原本挂在腰间那块。

  分别在即,纵然先前早说了没什么话,他还是忍不住叮嘱:“一些平常要用的东西我都给你收拾好了,最后面那辆马车里给你装了几箱荔枝,都冰着的,你一路向北,不会坏的。不过中都毕竟是鱼龙混杂之地,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祁斯遇依旧笑着打趣他:“端表哥刚刚不是还没什么话说,怎么这一收礼就才思泉涌滔滔不绝了?”

  蔺端也不甘示弱,口是心非说:“还不是拿人家手短,不说几句不合适。”

  “成。”祁斯遇剩下的话还未说出口就传来了陈厌的声音:“主子,该走了。”

  听到陈厌的声音祁斯遇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她缓缓走向帐外,没走几步又转身跑向了身后的蔺端。

  蔺端就这样被抱了个满怀,铁甲是冰冷硌人的,怀中的少女却是温暖柔软的,就像是安南的春日一般。他伸手揉了揉祁斯遇的头,语气和动作一般温柔:“阿遇,我突然觉得我爱上安南了。”

  祁斯遇没懂蔺端的话,却说了句只有他们两个人懂的话:“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输的。”

  蔺端轻轻点头,然后伸手拍了拍祁斯遇的肩说:“一路平安,常来信。”

  “端表哥,中都见。”

  相比一个回京搅弄风云的小郡王,祁斯遇更像是个出门游玩的富家子。车马侍从有三殿下准备,路上又有小杨公子打点,处处有人操心,处处有人照顾,她倒是落得清闲。

  “咱们快出安南了吧?”小郡王一边剥着荔枝一边问道。

  “是。今日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午时便就进春城了。”

  祁斯遇掀开窗帘看了一眼随口感叹:“今日天阴的这么早,怕是要有场大的风雨。”

  细微的破风声传来,祁斯遇和陈厌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按住了腰间的剑。

  “风雨已经来了。”陈厌撂下这么句话就拔剑跳下了马车。

  只是结果同他们想的并不相同,“高手刺客”伤痕累累,拼尽全身力气冲到祁斯遇轿前就昏死过去了。

  陈厌抬起刺客的头,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打破了他一贯的冷静。他话说得很慢,甚至还带了些沉重:“主子,是个故人。”

  祁斯遇掀开帘子并未下轿,但却意识到了陈厌的失态,忙问:“是什么人值得你这样?”

  “长平十三年,安南故人。”

  长平十三年,是祁斯遇重回安南的第二年,也是她最担惊受怕的一年——她的秘密被外人知晓了,而这个外人还有着极高的本事,都国公祁哲追杀一年半才将他逼得跳入山崖,生死不明。

  祁斯遇紧紧揪着衣角,面上却是一片平静:“阿厌,把他带上来吧。”说完她又转头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杨子书:“小杨公子,还要麻烦你请大夫来我这一趟。”

  杨子书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小郡王,此人恐是刺客,您还是莫要留他的好。”

  祁斯遇轻笑:“小杨公子多虑了,他是我的旧相识。再者说就算他此时状态极佳,也只能同我打个平手,何况阿厌还在这儿。”

  话已至此,小杨公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找了大夫又遣了各侍卫回去。

  密闭的车厢无限扩大了陈桥身上的血腥气,浓烈的腥甜也扰乱了陈厌的思虑。他欣赏陈桥的身手,也同样担心着陈桥的身手。

  一旁的祁斯遇也在纠结地盯着医师手上的动作。当年父亲的做法她虽不赞同,却也未多加阻止。毕竟相比一位初识的逍遥客,她更看重身边的骨肉至亲。可这三年多她每每思及此,都会感到愧疚抱歉。

  不多时医师就留下药下了车,偌大的车箱内只余下一对各有所思的主仆和一个昏迷着的外人。

  “主子您真要留着他吗?”

  祁斯遇点点头:“父亲追杀他那么久,他却能活下来。这样的人,杀了倒是可惜了。”

  闻言陈厌微松口气,又问道:“不知主子要如何安置他?”

  “就留在身边吧。待得近些,我放心些。”

  “是。”

  “其实这三年多,我一直当他死了的。”祁斯遇说着叹了口气:“听到他坠落山崖那一刻,我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隔了一天我才觉得解脱,觉得自己终于离开了头上悬着的刀。

  但一个月后我发现自己心里有愧,我后悔了。他还那么年轻,甚至还未至及冠。他也有家人朋友,或许还会有个漂亮的姑娘在等着他回家……”

  陈厌开口打断了祁斯遇:“主子不必如此,您也有苦衷。”

  祁斯遇轻轻摇头,她了解陈厌,知道陈厌是天生薄情无法体会她的感受。“阿厌,你看着他,我出去看看月亮。”

  不等陈厌答复,祁斯遇就掀开帘子坐到外面的草地上。她抬头看了眼天,复而低头笑了。理由找得匆忙,忘了乌云未散,别说是月亮,星星也见不到一颗。

  陈厌拿着披风走到祁斯遇身旁。他不看月亮,只一心看着坐在草地上的祁斯遇。

  “傍晚天凉。”说着他将披风披在了祁斯遇身上,“陈厌的确不明白主子心里的纠结复杂,但我希望您快乐。”

  “父亲用二十年把你培养成了一把忠诚的剑,可是阿厌,我不希望你也把自己当作一把剑。”祁斯遇拍拍身旁示意陈厌一同坐下,轻声说:“我们此番回去就是为了了结一切,你有没有想过等一切都结束了要做些什么?”

  见陈厌没答话祁斯遇又接着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又流着相似的血,我们是这天底下最亲近的人。正如你希望我快乐一般,我同样希望你快乐,希望你能褪去这冰冷的壳子,做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偏爱有憎恨的人。

  她微微仰头呼出一口气,像是叹气,又好像不是。“我们早晚都要换个活法的。”

  陈厌破天荒地嘴角上翘露出个笑:“我有。我的偏爱是你,憎恨是你所憎。祁年,我本就是为你活的,你没必要替我考虑这么多。”

  “不替你考虑替谁考虑?替嵘舅舅、陈瞬陈卿舅舅考虑?还是替当年枉死的那些家将忠仆考虑?”祁斯遇的话说的很轻,却句句带着血。“已逝的前尘无可追,我只能为当下眼前的人多考虑。”

  陈厌沉默了,灭门之仇他从未有一日忘却。二十年前先太子蔺辰嵘造反,陈忠国公府作为太子母家首当其冲被株连,满门抄斩一个不留。是芸公主偷偷救下了他,还令人继续教授他陈氏无名剑法,让他过着和从前相同的日子。

  从进入都国公府他的人生就只有两件要事:报恩和报仇。后来两件事慢慢变成一件,都化成了祁斯遇三个字。

  祁斯遇起身把披风披在陈厌身上,然后说:“阿厌,我先进去看看他,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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