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成人之美
“几位大人,请让奴家带姝兰姐姐下去吧。”一位娇小的妓伶恭敬的跪在地上,头重重磕下,声音颤抖道。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出来碍爷的眼。”周明轩撸起来袖子,伸直脖子走向前去,看着跪地的粉衣少女,气不打一处来,抬脚便想将其踹开。
怎么处理个贱奴也这么多事。
“奴...奴家梅香,是江大人嘱托让奴家照料姝兰姐姐的。”梅香迅速吐出来嘴里的话,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
“江大人?哪个江大人?”周明轩止住了踹去的脚,看着梅香低垂的头顶疑惑的问道。
“是...是今科探花郎,江云飞,江大人。”梅香立马回道,回复得格外细致,生怕眼前这个煞神想不起来。
“不,闭嘴,不要。”姝兰听到这个名字,反应过来,立马高声呵断道。
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对着梅香,猛摇着头,双眼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梅香看着姝兰,咬唇微微摇头,眼中有疼惜,也有怒气。
你都要死了,心里还想着不牵连他,你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已飞黄腾达,就该知恩图报,救你一命。
梅香在心中暗暗祈祷,愿在场的人能看到江探花郎的面子上,留姝兰一命。
“这又跟江探花有何干系”“周明轩皱眉,歪着头问道。
“去年,江大人只身来到帝京,囊中羞涩,差点饿倒在大街,后被姝兰姐姐救了,姐姐感怀他的坚忍,为了他能安心读书,便卖了所有的首饰,在帝京租了小院,供其苦读。”
“客人给的银钱仅有一层能到我们手里,帝京的房子多贵啊,饶是卖了首饰,用尽了余钱,也供不起租房开支,还要买笔墨纸砚,姐姐不愿委屈江公子,什么都照着最好的买,为了赚钱,本就是清倌的姐姐最后逼不得已才开始挂牌接客,这才维持了江大人的读书供给,这些事大人心里肯定都知道的,姐姐为他付出了这么多,还请各位爷看在与江大人同朝为官的份上,绕她一命吧。”
梅香连连叩头,哀求着众人。
话匣子一打开,便是滔滔不绝的诉说,梅香越想越替姝兰委屈,付出了这么多,连高升了的江公子面都没见,便香消玉殒,实在是可怜可悲。
苏妙听完梅香的话,心中大为震撼。
想不到古代青楼的女子这么重情谊,为了一个男子的前程,不仅可以付出全部身家,还把自己搭了进去,即便是自己落在这种田地,也还不愿意把那名男子牵连进来,这种爱真是太无私了。
“还有这一茬?”周明轩摸了摸脑袋,有些没了主意。
江云飞他是知道的,殿试的时候,就属他最出彩,风姿卓越,文思泉涌。
皇上跟太后对他都极为满意,亲授予翰林院侍读学士,从五品,以他的才能,升迁指日可待。
父亲也曾私下夸赞过他的才学,周家书香传家,对学问好的人最是看重,这江云飞是父亲赞赏过的人,只怕日后前途远大,为了个贱奴得罪朝中要员,似乎有些不划算。
在场的人都是官家出身,除了苏邈得了个只领俸禄,没有实权的景荣侯位外,其他人,在朝中均未挂职,都属于帝京无业游民。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几位气焰嚣张的官二代们顿时开始思考起来。
刘恒是家中三子,他家族子弟众多,而他又是最不起眼的一个,时常受到父辈的忽视,久而久之,便养成了自卑阴狠的性格,总觉得别人看低了他一般。
他学问不好,也特别讨厌那些所谓的俊杰,听了梅香的话,看着姝兰的眼神又阴冷了几分,但是碍着江云飞的面子,他还真不好再去发难,谁知道江云飞为了这个贱奴,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看在江大人的面子上,放了你吧。”苏妙看见周围的人都沉默下来,便知道这个江云飞在朝中估计有些地位,便顺水推舟,开口道。
梅香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她爬了起来,几步过去,扶起了伤痕累累的姝兰,劫后余生的庆幸使得姝兰全身无力的瘫软下来,她手里紧紧握住银镯子,泪水止不住的流。
苏妙心有所动,思索数秒后,便换了一种表情,带着几分笑容道:
“我素来仰慕江大人的文采,既然你是他的人,那我便做个顺水人情。”说到这里,所有人的眼光都注视着苏妙。
苏妙咧嘴一笑,努力使自己笑得别有深意,吩咐道:
“来人,把楼里管事妈妈叫来,我要替姝兰姑娘赎身。”
众人惊了惊,饶是姝兰,也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笑得人畜无害的苏妙,肥大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神清澈纯良,姝兰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种期盼。
为了助力云飞读书考试,打点人脉,她用尽了这几年全部积蓄,甚至还欠了几位姐妹的银子,只盼着云飞能一飞冲天,把她救出苦海。
但是后面,几次试探,张妈妈提出的赎身价让她渐渐熄灭了赎身的心思,云飞才入官场,根基不稳,又到哪里去筹这么多银子呢?
为了不给云飞添麻烦,在最先得到他高中探花的喜讯时,姝兰逼着自己不去找云飞,他现在是关键时候,切不可因为自己功亏一篑。
如今听到苏妙的话,姝兰心中那点念头又滋生出来,她自知身体污浊,不配嫁予云飞为妻,若是能赎身,脱了这贱籍,哪怕是为妾,只要能陪在他身侧,她也心满意足。
很快,在朱全的催促下,姝兰的卖身契被赎了回来。
苏妙端详着手里这张轻飘飘的纸,心下有些唏嘘,就是这样一张薄脆的纸,竟然禁锢了一个女子终身。
直到那张纸真的拿在自己手中,姝兰才堪堪回过神来。
她双手激动的捧着这张纸,抬眼间,看见笑得和蔼的苏妙,那张肥头大耳的面容竟变得生动起来,姝兰将卖身契慎重的叠好,捏在手里,此刻她内心复杂。
今日,这个男人给了自己无尽的屈辱,但最后,却给了她永久的自由,一半的恨意与怨愤,在手中卖身契那种实质的触感中,渐渐消散。
无论往日如何,今日,他便是自己的恩人。
姝兰拖着虚弱的身子,颤巍巍且真挚的朝苏妙福身拜了一礼,道:
“谢过公子大恩。”
苏妙不甚在意的摇了摇手,看着姝兰被扶下去的消瘦背影,心下有些迷茫。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还没有接受穿越的事实,就硬着头皮解决了这些事。
现在空了下来,她的心七上八下,久久无法平静。
我这算是重生吗?
低头看着水缸般的身材,还有肥厚的手掌,总觉得这个重生未免太过刻薄。
反正都是孑然一身,在哪里活着,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妙嘴角上扬,眼中露出几分落寞,随后便恢复正常。
既然生命已经重新开始,那她便调整心态,上辈子最艰难的痛都受过,这一世,也没有什么可以打败自己。
人要活得自在,这一世,身为男子,也许会比上一辈子要轻松许多吧。
至于这身肥肉,她还不信了,连自己身材都管控不了的人,如何能把握想要的人生,无非就是管住嘴,迈开腿而已,这个时代的食物都是纯天然的,没有这么多激素,减肥也就是时间的事。
苏妙在心中仔细计划着,对未来的越来越有信心。
首先,先弄懂自身的情况吧。
苏妙打定主意,便开始思考,如何获取更多原主的信息。
“良钰哥,高啊,实在是高,你这一出手,不但让这女人心中感激,还送了江大人一个人情,日后在朝中,咱也算有个助力,一举两得啊。”周明轩竖起了大拇指,拍掌赞道。
“朱全,待会去我府里,取那上好的祛疤药,给那啥,对,给姝兰姑娘送去。”周明轩想了一阵扬声道。
朱全连忙应诺。
苏妙愣了一秒,她替这女子赎身,不过是因为不忍心而已,还真没想这么多。
刘恒皱眉看着额头乌青,却嘴角含笑的苏邈,心中升起了几分疑惑,他不像周明轩那么单纯,这钰哥的行事今天倒真让他有些惊讶,平日便是挡了他道的人,都能被他打个半死,嚣张跋扈惯了,今日被这女人砸了脑袋,居然还能放过她,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江云飞不过从五品,官位连给他苏大人提鞋都不配,钰哥怎么会忌讳他的官身?莫非真是仰慕他的文采?
钰哥向来厌恶读书,几何看过江云飞的文章?
突然,一个念头从刘恒心底升起,苏邈那笑得意味声长的面容浮现在脑海,联想到江云飞风姿卓越的仪容,刘恒顿时明悟了。
原来如此。
闹了许久,在场的人都有些疲惫,酒劲也上了头,眼明手快的妓伶们,早搀扶着几位纨绔朝雅房走去。
就在这时,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