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倾心

　　沈府沉霜院

　　下半夜冷风寒冽，天际漆黑一片，唯有沉霜院的阁楼闪烁着微弱的灯影。

　　周姨娘端着一碗银耳，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阁楼的门扉，看着书几上端坐着看书的沈书瑶，眼中闪过一抹欣慰之色。

　　周姨娘的父亲是举人出身，家中也是书香门第，因为倾心沈将军，便舍了面子入府做妾氏，虽然名声不好，但总算如愿以偿。

　　奈何天不随人愿，跟着沈将军才一年多，便成了寡妇，因为身怀有孕，才被长留将军府。

　　虽然日子过得寂寥清苦，但沈老夫人也不薄待她，比起在娘家，倒是过得舒适得多，周姨娘便安下了心，仔细照顾着女儿成长。

　　所幸，女儿很聪慧，她继承了娘家父亲好读书的才能，及第刚过，便才名远播，人又生得美丽端雅，虽说是庶女，但依着老夫人的栽培意思跟这身气度，这日后定是要许个功勋世家的好男儿做正妻的。

　　“二小姐还在温书？”周姨娘压着嗓子，生怕惊扰了女儿，柔声道。

　　她轻轻将瓷碗放在桌上，眼光瞟过桌案上的书，秀眉机不可闻的蹙了下，随后立即被她很好的掩盖了。

　　瑶儿平日温书，都会在空白册子中摘抄注释，既可以加深印象，又能练字，这个习惯已经坚持了十二年。

　　周姨娘看了眼桌上空白干净的册子，心中隐隐浮现了一丝不安。

　　瑶儿她，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吗？

　　知女莫若母，更何况还是谨小慎微，心细若尘的周姨娘。

　　周姨娘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心中的疑虑与担忧咽进了肚里。

　　瑶儿长大了，比她想象中要沉稳坚毅，既然她不愿说出口，定是有自己的思量跟打算，若是连沉稳聪慧的女儿都解决不了的事，她这个深闺妇人，更是没主意的。

　　周姨娘垂下了头，不再打扰女儿沉思，轻手轻脚的朝门外走去。

　　就在她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一道熟悉中带着迷茫的声音传了过来。

　　“娘亲，您嫁给父亲为妾，后悔过吗？”

　　周姨娘被她的一声娘亲惊得心尖颤了颤，自从瑶儿五岁跟着名师慎夫人学习礼仪后，就一直尊称她为姨娘，即便夫人没有刻意教导她，她也依循着礼教，循规蹈矩的坚持着。

　　周姨娘目光惊愕的看着面前端坐浅笑的女儿，今夜的她似乎跟平时很不一样。

　　尽管整个人沉稳端雅，但是目光深处，却涌动着她这个生母也看不出的情绪。

　　她的女儿明明面带笑意，但她却感受不到她一丝一毫的开心。

　　“瑶儿，你…怎么了？”

　　周姨娘语气紧张的开口询问，目光盛着担忧。

　　沈书瑶摇了摇头，安抚似的笑了笑，随后目光再次聚焦在周姨娘身上，道：

　　“娘亲，若是不嫁给父亲，当初您也可以做寻常人家的正妻，您现在……后悔了吗？”

　　沈书瑶的再次询问，让周姨娘面色一滞，神色也逐渐恍惚起来，往事种种在她脑海中浮现，最终定格的，还是将军当年如同神兵天降般，把她从山贼手中救下的英勇姿态。

　　周姨娘嘴角不自觉的浮起了温柔的笑意，语带坚定道：

　　“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娘不后悔。”

　　沈书瑶看着娘亲坚毅的面容，一双迷茫的双眸如仲夏的繁星般，霎那间亮了起来。

　　彷佛在漫无边际的大海飘扬了许久的孤帆，看见灯塔般，沈书瑶整个人也活了过来。

　　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做大做小，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中升起，便将沈书瑶惊了一跳，她甚感荒谬的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这个无稽的想法抛出脑外。

　　她是将军府的门楣，是女子的典范，她的骄傲与尊严怎么能允许自己做妾，真是癔症了。

　　“姨娘且去歇息吧，我还要看会书。”沈书瑶笔尖礁了点墨，神色如常的开始誊写书文。

　　周姨娘看着认真书写的女儿，心中暗松了口气，这才是女儿平常的模样，不管她刚刚经历了什么，但是作为母亲，她能感觉出，女儿已经做好了决断。

　　周姨娘轻轻掩上了门扉，紧了紧身上的衣袄，打了个哈欠，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寒风透过周姨娘紧扣的一丝门缝钻了进去，烛火在风的吹拂下跳动着，沈书瑶挺直端坐的身影在墙壁上泛起了黑影涟漪，她明亮如星的眼眸也越发沉着。

　　时光如宝驹过隙，年节的繁忙与热闹逐渐趋于平静。

　　从正月初一到初十，苏妙都没有停歇过，各种名目的宴请与拜会像雪花一样蜂拥而至，连跟侯府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远方亲戚都赶着来拜年，苏妙从开始的新鲜感到现在的头疼，索性一并全交给了方静儿跟商娥打理。

　　两位名义上的内眷一个负责府上亲朋的人情接待，一个负责生意的礼尚往来，各司其职，倒也和气美满。

　　苏妙落了个清闲，人也犯了懒，整日窝在后院看书睡觉，舒舒坦坦的混着正月的闲暇时光。

　　“少爷，您尝尝这蛋黄酥，婢子按您的法子建好了炉窖烤制的，味道是不是您要的那种？”董云香手捧着楠木托盘，上面的白瓷盘上错落有致的放着三颗黄橙橙的蛋黄酥，顶端点缀着十几颗黑芝麻。

　　苏妙睡眼惺忪的眼睛徒然一亮，一骨碌从摇椅中站了起来，然后急不可耐的拿起一颗蛋黄酥放入嘴里。

　　瞬间香酥可口，甜香生津。

　　就是这个味道，苏妙餍足的砸吧了下嘴，这口蛋黄酥甜度适中，包裹的红豆也炒得恰到好处，一口下去，半个咸蛋黄的味道夹杂着软绵的红豆沙，再加上温热的酥脆面皮，即便是在现代，她也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蛋黄酥。

　　天才啊！美食界的天才厨娘！

　　苏妙目带赞赏的看着董云香，比着大拇指连连称赞着：

　　“云香，你做得太棒了！”

　　董云香被苏妙夸赞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羞赧的低下头，左手捧着木制托盘，右手局促的作势将额前的头发别在耳后，笑意从嘴角蔓延到清澈的双眼。

　　苏妙难以控制的将三个蛋黄酥全部吃掉，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纵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