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初心
苏妙已然明白了他的顾虑,她未说话,看着贺嘉的眼睛目光悠长,沉默一会儿后,她缓缓开口:
“据说,在离晋元很远很远的地方的某个国家有一女子,幼年家贫,沦落娼门,以舞剑弹唱为生,被一小将看重,纳入家门。届时战乱四起,家主远征,女子携幼儿随行,并且在战役中出谋划策,击退敌军,一时间声名大振,并授皇恩,赐以俸禄。”
苏妙陷入了回忆,这是她以前在网上看到过的历史故事,梁红玉南宋抗金的这段故事让她记忆深刻,见贺嘉颓靡不振的样子,便说了出来,希望能让他所有启发。
“世人求官,不过有三个理由,求财以增富贵,求权以加荣耀,求名以利百姓,没有一条道路是平坦的。我猜你是第三种,若你真的想要为民请命,做一个青天老爷,又何必在意过往的污点。”
“你做过男宠又如何,妨碍你升堂断案,为受冤枉的百姓沉冤昭雪?”
“你因世人的闲言碎语龟缩于侯府,你以为你不出门别人就会停止议论?枉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书中的清者自清,忠勇无畏没学会,就学了个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苏妙的语气越来越重,哀其可怜,怒其不争,这贺嘉的心理素质真是太差了。
她的话像一把把利刃,刺得贺嘉脸色又白了一分。
“你可想清楚了,逃避不会让闲言闭嘴,泪水也不会洗去你的污点,你若执意颓废一生,我侯府也不缺你一口饭,但是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最后送你一句话。”
苏妙站直身体,目光定定的看向贺嘉,语重心长道: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贺嘉蓦然抬头,他嘴唇嗫嚅,脸上带着极为复杂的表情,“我…我真的可以吗?”
“那要问你自己。”
苏妙说完,便抖了抖袖子,从怀中拿出捡到的书籍,放到贺嘉的床上,不再多言的朝大门外走去。
直松端着铜盆迎面小跑而来,见了苏妙,身子瑟缩一下,却端端正正立好,垂首弯膝,小声道:
“福爷…”(侯爷)
苏妙不等他请完安,伸手虚扶了下,柔声道:
“免礼,进去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幕中。
直松偷偷抬头,瞄了眼苏妙离去的背影,暗松了一口气,便端着铜盆飞快的跑进房门。
跑的时候心里忽然掠过一个念头:
侯爷的脾气好像好了许多,没以前那般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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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庆州府
一道暗黑的身影在夜幕中闪过,倏尔消失在一座不起眼的院落。
昏黄的烛火在夜风中忽明忽暗,寒风吹拂着案几上的书本,沙沙作响。
宴离起身走到窗前,伸手关上了窗扉,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再转身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房间内,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盖着红印的信函。
他的手指粗糙细长,骨骼分明,彷佛蕴含着强大的力气,虎头处带着两道深疤,已经结痂,但从疤痕的形状,足以窥见当时战况的惨烈。
宴离拿过信函,走到案几前,递了过去,挑唇轻笑:
“但愿是个好消息。”
沈凌君放下了手中的兵法书卷,面容冷峻的接过信封,对宴离的话不置可否。
宴离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无言,自顾寻了个圈椅,喝起茶来。
“果然如此。”沈凌君将信函递给宴离,目光如寒潭的深水般幽静,让人望而生畏。
宴离起身,双手接过,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信函,平日里温情脉脉的桃花眼寒光乍现,他冷哼一声,道:
“夷洲那群贼人还真是会挑地方,利用凉都水患做掩护,送了这么多人进庆州城,偏巧又遇上薛粱这样的蠢货助力,隐瞒瘟疫不报,导致安阳民乱。”
“庆州知府拨了城内大部分精兵去镇压,现今庆州城内空虚,夷洲人再趁机攻城,里应外合之下,庆州城自然不攻自破,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宴离牙关紧咬,眼中怒火翻涌。
“毒士程渊,名不虚传。”沈凌君手抚摸着佩剑,语气森寒。
“只怕安阳县的瘟疫,也是程渊的手笔,一切都太巧合了。”宴离将信函拿到蜡烛上方,慢慢烧掉,红色的火光倒影在他眼中,就像暗夜的鬼火,阴冷幽寒。
以无辜百姓做诱饵,制造瘟疫,罔顾人命,简直丧心病狂。
沉默一阵后,沈凌君站起身来,墨色的衣袖上绣着的金色云纹随身而动,如同涌动的流云。
他看向跪地的黑衣劲装男子,冷声吩咐,“何进,去通岳调兵。”
“是。”男子抱拳,应声而去。
“未通报朝廷,私自调兵,只怕太后那里不好交代。”宴离有些担忧的开口。
“事急从权。”沈凌君走向窗前,一把推开,凛烈的寒风猛的吹了进来,吹动着他散落在肩膀的长发,他冷峻的面容带着决然的萧杀。
时间不等人,若是回帝京请示了皇上太后,又有多少百姓会无辜丧命,沈家是晋元的屏障,百姓是国之根本,亦是沈家世代坚守的意义。
“对了,暗探在庆州城还打听到了一件奇怪的事。”宴离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流露几分思索。
他知道沈凌君不会回应,便不再卖关子,说出了暗探传来的消息。
“因为大量夷洲人乔装入城,庆州城几家酒楼的生意都十分红火,但是有两家酒楼的老板却在这个时候悄悄将酒楼卖掉,断掉了生钱的买卖,匆匆离开了庆州城。朱雀暗中去查了这份转卖文书,发现两家酒楼背后都是同一个老板。”
“瑾和,你猜猜,这两家酒楼老板背后的主子是谁?”宴离一脸兴致的提问,吊足了胃口。
但是看到沈凌君站在窗前,连头都没有转过来一下,瞬间失去了兴致,老老实实的开口道:
“是景荣侯苏邈。”
“本来这件事我都没放心上,但是刚刚何进带来的消息让我突然想起这件怪事,瑾和,你说,苏侯爷卖掉酒楼是巧合还是事先得了消息?”宴离更趋信于巧合,他们放了无数密探,刚刚才打听到的消息,苏邈不可能提前就知道了。
“给知府送密信,告知安阳瘟疫的人是名走商女子。”沈凌君关上了窗扉,转身走到案几前坐下,蓦然说出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