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防的密不透风,宇文焕下马在岸边坐下:“后队继续,其余人生火,暖皮子灌水。”
“是!”
察觉到虞军的攻势弱了下来项勉示意手下查看,盾阵开了条缝几十个黑乎乎的东西砸了过来:“又来了,抗住!”
几声闷响温热的液体如雨般滴了下来还有股子腥膻味,最下面的士兵以为是血下意识蹲得更低不敢去看,项勉抬手沾了捻一闻面色瞬间冷了下来:“莫慌,是水,快拿油布!”
宇文焕烤着火悠闲的看着随时指挥投石车改变攻击方向:“这都不乱,项勉这老家伙还真是带兵有方,咱们这有南境人吗?”
添柴的老兵笑了笑:“将军,属下老家明州不知够不够南。”
宇文焕只去过一次南境还赶上三伏天热的发昏:“明州?明州下雪吗?”
“下,只是存不住两三日便化了。”
“想家吗?”
老兵忍着泪水红了眼眶:“想!”
宇文焕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我看前面的项老将军怕是也想念江南烟雨了,来!雨再大些!别漏了城门。”
温热的水挨在身上起初还很舒服,风一吹散着热气的棉衣肉眼可见的化霜结起冰碴,上柱国没有命令他们不敢乱动任凭衣裤冻到僵硬,可身子还是控制不住打着哆嗦。
虞军攻势愈发猛烈,项勉也被淋了个透心凉,亲卫忙取来他的赤狐大氅将老爷子护住:“公爷,刘将军醒了,您去看看吧!”
项勉扔了大氅推开他,再城墙上绕了一圈劝慰士卒维持阵型:“油布来了,再撑半刻换岗!”
楚军的阵型较方才紧密了许多,张之越在望楼上向下喊着:“将军他们好像挡住了,怎么办?”
“继续!”宇文焕不紧不慢温上一壶酒:“这几日只会越来越冷,楚军初到北境没吃过这份苦淋了雨怕是要生病,我们有一条河的水,看他们有多少衣裳够换。”说罢抬手指向身侧的车驾:“都拿去分了暖暖身子。”
“是!”将官们过去费了好大劲解开绳子拆掉层层毛毡才看见里面几十只大坛子,揭开塞子酒香四溢埋头深深闻了闻:“好酒啊,这是泡了山参的吧?多谢将军割爱!”
宇文焕好酒却更疼惜士卒也不觉心疼:“还有鹿血的大伙匀着喝吧,这次我可是把家底都拿出来了。喝了这么多酒还不知道南楚的酒是个什么滋味,祭月之前能不能尝尝。”
众人听得更来了精神:“将军放心,说不定到了中秋我们就能在则阳喝庆功酒了!”
锅中水冒起小泡,宇文焕捞起银壶暖手:“今日是占了天时地利,下次可没这么轻松,李振到哪了?”
“榆南。”
刚想再问,一骑快马奔来在不远处停下:“报!将军,有郑副将传书!”
“来得正好!”宇文焕眼底刚泛起的血色被这一嗓子压了下去,看了良久才将信纸交给众将传阅:“摧枯拉朽?你们以为如何?”
张之越眉头拧紧:“又下坪南,这南军动作竟如此之快!就算云川王有百姓支持不缺兵员粮草,可楚军好歹训练有素怎会让他这一群新兵讨了便宜?”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宇文焕敲着酒壶的手指忽的停下:“我们的人去了多少?”
“三千多吧。”
宇文焕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合该如此,若我猜的不错秦将军也没少派人过去,五六千精锐一郡三县也已是极限。
告诉老孙和郑泰差不多就行,只一点别让周埙死了,就说我这战事吃紧无兵可用,让云川王殿下自求多福。继续进攻!”
“是!”
如此紧密的进攻油布也扛不住冻的梆硬,楚军衣衫尽透换无可换已然撑不住了,在项勉的默许下众人搬来石块木料重新架稳盾阵。
刚打开的突破口又聚拢了,后军副将许庆在望楼烦躁的踱步:“我就不信这楚军铁打的!继续!”
攻势加倍却不见效果,宇文焕察觉不对示意停手:“够了,弟兄们累了一天,沐浴,回城。”说着先动手卸下甲胄,众人也都跟着脱下衣物跟过去。
城上的楚军看见不远处的虞将赤着上身带头往河水里进,他们非但不怕甚至惬意的在水中嬉闹,反观自家这边冷像是拔了毛的鹌鹑抖个不停:“这帮家伙疯了,速去报上柱国!”
项勉放下刚到手的文书快步赶过去只见虞军士兵已经换了一波入水,城上的军官指向泡在冰水中一动不动的汉子:“公爷,宇文焕在那。”
吹了这些日子北风,将士们着实受不住,项勉也不得不服老:“他们爱冻着就冻着,城中只留一队疑兵,其余人两个时辰后随我回师崇安!”
楚军上下如临大赦,却不得不掩面做惋惜状:“是!”
宇文焕刚披了衣服上岸烤火,又一骑快马赶来,张之越忙拿来毯子给他盖上:“将军,别着凉。”
斥候万分焦急跪倒宇文焕身边:“报!将军,玄临王祈澳遣使向楚帝递了国书,举国降楚。”
宇文焕听罢重重拍了下额头长出一口闷气,众将忙围上了劝慰:“将军,咱们原本也没指望过玄临,他降与不降与战局干系不大,将军不必为此苦恼。”
“蕞尔小国反复无常,北肃称霸为肃之脓疮,我大虞强盛为虞之癣疥,如今南楚势大又忙不迭的贴上去,我愁它作甚,只是差点让项勉这老匹夫得逞了。
传令审寻,梁峯南下先取翎浦再下开仁,拒菱江上游固守,玄临若敢反抗尽灭其国!
等鹰回来速通报与南时殿下和秦将军知晓,我领五千人向东南,张之越领八千骑向西南包抄,其余人和许副将留后。”
“是!”
项勉还想看出些什么风雪再来,寒意侵袭身上的旧伤隐隐作痛,转头看向副将:“驾车送刘将军和白医官先走。”
风暴过后河边的虞军还在喝酒闲谈,进攻也不曾停过似乎真要将整条河水全倾进来,城门处被灌了太多水冻土鼓得老高新加厚的城墙已然有了几条裂隙,这涧德城没法守了,留下百十个伤重的同袍擎旗吹号,楚军听令有序从南门撤出。
项勉不敢大意心中早做了最坏的打算,果然行至半路一支虞军迎面杀来,自家援军离得也不远倒也无需太过担忧。
宇文焕也难得配合:“放他前队过去,收缴辎重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