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林逸同往常一样在巷口下了马车,见不少年轻官员正聚在此处闲聊:“怎么不过去?”
“不瞒左尹,小宗伯来了过去了谁还敢开口,修瑜没同您一道过来。”
“原来如此,修瑜今日告假去帮我接个客人,都过去吧,令尹的车马也快到了。”
“是!”
拐过这里就是楚帝的堂弟小宗伯芈瑄的地盘,这位王孙与楚帝关系最为亲厚却无实职,只做个司礼大臣非大典从不轻易露面,今日他来定是有大事发生。
林逸走上前先施一礼:“许阳王别来无恙。”
那男子身量中等四十左右留得一副好须髯,脸上仍旧挂着那副苦相,似乎从他进则阳那日起就没有笑过,芈瑄还礼:“林公这不是寒暄的所在。”说罢摆手示意他站回位置。
众人也都紧忙站好,屈闻一众老臣到了也只是目光一低就算打过招呼站到自己位置,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许阳王殿下不惜得罪所有人,已是避嫌避到极致。
毕竟以他的身份,若将来太子不成事,他或他的儿子将是未来的大楚之主,可他们深知不到最后一刻陛下是绝对不允许这些发生的。
谁也不知芈瑄的克己顺服是真是假,距权力之巅只差一步还能收敛心性守好本分实属难得。
朝会上楚帝端坐殿上郑重宣布为太子选妃之事:“朕日前去看了太子,真是长大了。昨日朕召邢国公议事得知他家幼女与太子年纪相仿,众卿以为如何?”
昨日加封邢国公的诏书一下众人早有防备,却不想还有更大的事跟着。
有勋贵重臣想反驳,屈闻深知陛下定下的事无人能改:“陛下家事臣等绝无异议,殷氏身份贵重担得起太子妃之责。”
连令尹都这么说谁还敢插话,昭故通更是人精:“臣等恭贺陛下!恭贺太子!”
“恭贺陛下!恭贺太子!”
“不急,先见了再说。”楚帝拿起书案上那卷华贵的赤红色凤纹锦帛缓缓走下来,众人看得真切这是大楚最高等级敕书,众臣的目光随着楚帝的脚步移到芈瑄面前:“许阳王,代朕去接那孩子一趟。”
芈瑄眼睛难得亮了起来脸色终于透出几分喜色:“臣领命!”
“邢国公的复爵文书就由昭大夫送去林家。”
“是。”
下了朝勋贵们不免抱怨几句:“藏得真好,我若是没记错林公与殷氏是姻亲吧,当真是好福气。”
屈闻目光一凛:“放肆!陛下的意志岂是凡人能左右的,左尹不过是奉诏办事。还不快快赔罪!”
林逸只是摇头笑笑:“令尹知我!”说罢不顾众人的眼光继续稳步往前走。
昭故通也取了文书赶上他:“林兄等我!”
“辛苦昭大夫了。”
“林兄哪里话,都是为了公事,屈兄小弟先行一步。”
屈闻见怪不怪:“去吧,正事要紧。”
“令尹在朝上为何拦我?陛下也是,论忠心论功劳,殷家比的了我们几家?”
屈闻笑道:“我没提点过诸位?只是我女儿年岁大了,孙辈又太小不合适,是你们嫌恶太子是……”提到此他不免将话收回:“嫌太子多病,又望着许阳王家,如今陛下一说你们就来劲儿了?”
众人羞恼却不敢做声。
半晌有人低低开了口:“伯父,若我们推许阳王……”
“住口!”屈闻紧忙压低了嗓子呵止:“休要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是要连累全族吗!我屈家只随陛下旨意行事,懂吗!”
这一怒吓得他连忙擦汗:“小侄懂了。”
另一边昭家后辈忍不住嘟囔:“你说咱们昭家怎么出了这么……这么个墙头草?”
“都入朝了还不经事?他是你叔父、我舅舅,是能保你我命的人。”
“唉!”
翌日,天蒙蒙亮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殿下!殿下!楚军劫我们粮队了!”
南时睡得正踏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惊醒,连忙披上袄子套了鞋袜冲出门:“真的?”
年轻的卫兵憨笑道:“这还能有假,就在赤桑古道。”
“好事,马将军他们这会在哪?”
“殿下不用去他们一会儿就到。”
“就怕殿下忧心,臣等接到消息就紧忙过来了。”马鑫说罢递上一只烙着她名字的信筒:“将军有信给殿下。”
刘端也道:“老徐在城上盯着臣等先过来告知殿下,去殿下屋里不合适,将军这屋大些也没人就在这吧,我去把火炉引上。”
这屋子几日不见火光刚烧上也不暖和,南时冷的烤着油灯搓了搓手,正想拆开信筒猛地反应过来:“先说正事吧,楚军来了多少人?”
“不多,才两千骑。诶,老刘,你都抠到骨子里了再生个火盆!”
“也就殿下在这儿,不然你这皮糙肉厚的冻冻也无妨!”
“赤桑……”南时心中盘算一番:“按脚程算这会儿仗早就打完了,须得等到今晚才能得确切战报。”
刘端将火盆放的离自己殿下近些:“殿下还不放心老袁吗?只等响箭传讯,想来不会太晚。”
“袁柏那家伙也就长得厚道实则手黑的很,这两千骑碰上他就像鸡蛋掉进铁水里……”
南时忍不住打了喷嚏:“也罢,眼下无非就个等,既然你们来了也别闲着顺手帮我把图改改,我这就回去拿。”
战事未完困意很快消退,南时拿了笔墨和白绢过来,马鑫执笔很是小心生怕哪里画错:“殿下可真是难倒臣了,要是将军在就好了这点儿他一刻钟就能补全。”
刘端小心翼翼指挥着:“朗山西侧有小路,会寻……你那手别抖,别弄污了,如今市面上的布价都翻了一倍这都是钱。”
“白布如今也算是军需,八成都由州府管控,怎会涨这么多?”南时思虑一下还是问出心中所想:“百姓们……是不愿再打吗?”
刘端急忙解释:“那倒不是,百姓们自然是支持我军,只是这巧妇有数桑麻有量,实在快不起来,战事频繁伤兵又多,加上行军营帐所需甚多只能加价。”
马鑫吹干墨迹:“可不是吗,听说四五岁的孩童都学起织布了,还加些什么?”
“纤阿城北就是紧挨着我们的灵南、昱贤二城,靠西是沧元、西北贡山、西南挨着榕山、东南隆坡,殿下这是准备把南楚的发迹之地算个通透啊!”
“我没想那么远,只是能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多亏有你们帮忙,这图我会好好收着早晚会有大用场。”
“有备无患!”
那边,秦固把刚接到的楚军文书往周矩身上一扔:“别睡了,看看,对面那七老八十的都醒了,你还偷懒?”
周矩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打着哈欠含糊道:“我要是他我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