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不接受来自于你的报复
自白书上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依旧可见其所历之悲苦。
这位陈阿婆少时因为战乱失去了丈夫,好不容易将两个儿子含辛茹苦地拉扯大,看着他们娶妻生子,却未曾料到大儿子被征兵役,二儿子被征劳役,又相继传来噩耗,再也无法归家。
大儿媳忧思成疾撒手人寰,二儿媳怀胎九月大出血母子皆陨,唯一一个小孙儿又生了治不好的热病。
陈阿婆那日在雪州买草药时正赶上那场混乱,看到了兰瑶的真容,认出了在村子里有过一面之缘的这位皇帝陛下的身份,所以才会在今日临时起意生出了报仇毒杀的心思。
陈阿婆已经心如死灰,此刻也全然顾不得什么,继续面目狰狞地大叫道:
“宁姝,你不得好死,我只恨,只恨没能杀了你,要不是你,我的儿子也不会死在战场,你穷兵黩武、倒行逆施,又行暴虐之事,你早就该死了!”
“就算我杀不了你,这天底下千千万万为你所苦的百姓早晚也会杀了你,你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有什么脸面装作明君圣主苟活于世?”
被咒骂的兰瑶:“……”
她果然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这才是如今她最真实的处境,民心尽失、众叛亲离!
事情到此已然十分清晰明了,叶卿璃虽心有同情却依旧选择了无条件护犊子,冷声道:
“行了,多说无益,你既然下毒时只选了兰瑶一人,又留下这自白书准备服毒自尽,便证明你不想连累许顺一家。”
“但你可曾想过,若是当今女皇陛下死在了他们家中,他们又怎么可能无辜,今日你若成功,他们也将被你报仇的怒火所累,连带着还未出世的孩子和九族都死无葬身之地!”
叶卿璃这话说得极狠,此言一出,原本满目疯狂的陈阿婆也禁不住愣了在了原地,面对着许顺夫妻责问的眼神,显得十分愧疚,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不愿承认这个残酷的现实。
“你还是太天真了些!”叶卿璃毫不留情地批驳道。
一旁的许顺和许慧两脸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这一切,只觉得脑袋懵得厉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兰姑娘,竟然是当今女皇陛下!
难怪他们从万雪村离开后,未过一日微服私访的女皇陛下就出现在了雪州法场,不仅救下了被冤枉的洛大人,还剿除了一众叛乱之臣。
他们万万没想到,堂堂女皇陛下会来到此处还和他们产生了交集,甚至于闹出了谋刺当今圣上的事情。
这又该如何是好?
在这一刻,似乎所有的辩解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许顺和许慧忐忑不安地看着彼此,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现在的确不是他们可以插得上话的时候。
叶卿璃摆摆手,冷脸继续审问道:“你若是不想让许顺一家为你所累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就告诉我,你的背后是否还有人指使。”
陈阿婆瘫坐在地上,看着许顺夫妇向她投过来的怨怼、同情等诸多复杂目光,理智稍稍回笼,便也不再嘶吼,冷笑道:
“无人指使,女暴君宁姝人人得而诛之,你去外面问问,有几人知道了这位女皇陛下的身份不恨得咬牙切齿,欲除之而后快?”
“这一年来,她夺宫政变、杀兄弑父、欺压忠良、暴虐嗜杀、穷兵黩武,百姓们苦不堪言,以致于民怨沸腾,试问这般禽兽不如的女皇陛下,我们尊奉她又有何意义?”
陈阿婆已存死志,自然不会再顾忌畏惧什么,面露鄙夷,厉声啜道:
“如宁姝这般行径,必遭人神之所共愤,天地之不容,她的下场不会比我好上半分!”
叶卿璃扶额长叹,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听她说下去了,当即摆摆手道:
“算了算了,多说无益,纵然你有百般理由,说到底也对当今陛下起了杀心,柴榆,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吧!”
叶卿璃虽心有同情,却不愿放过想要杀自己姐妹的人,她听此缘由,看着还在努力逼毒的兰瑶,只觉更加心疼,便索性替她下了这斩草除根的决定。
这个恶人,她来当!
自从兰瑶占用了这女暴君宁姝的身体,看似是风光无量、权势滔天,实则不过是走入了一个永远都看不见希望的深渊。
这些天,自己看着她周旋于在各方势力、数次游走在鬼门关、日日废寝忘食地处理政务,换来的依旧是误解和咒骂,又怎么不知,她的心里又该有多苦。
既然她非要一门心思改天换地、扭转乾坤,那她这个好姐妹又如何能袖手旁观?
“等等!”就在柴榆准备将人带出去处置时,将刚刚一番话听在心里的兰瑶却霍然起身,在呕出一口鲜血后叫住了他:
“此事朕另有打算,你且去看看她那个小孙儿的情况,将他一并带过来。”
“你不会要以德报怨吧?”叶卿璃白了一眼叫停她决定的兰瑶,一脸无奈地抱胸而立道:“可别找我哈,我不会出手的,我可没那么好心。”
“那就当是为了我这个好姐妹,看在我都中毒吐了血的份上,行不行啊?”
兰瑶连忙拽了拽叶卿璃的衣服,满脸恳切地开口道,颇有几分撒娇的意思,着实让最好护犊子的叶卿璃无法拒绝,只得答应道:
“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柴榆是景王宁羿的手下,本就对此事心存不忍,所以并未犹豫便折返去了陈阿婆的家。
“我没死,很抱歉,但以前你恨过的女暴君宁姝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不接受来自于你的报复。”
兰瑶话说得很是似是而非,但那微微上扬的眼角却带着几分凌厉威严,她定睛瞧着地上已然六十的陈阿婆,突然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郭华兰。”陈阿婆已然心存死志,自然没什么可怕的,当即回答后又硬着头皮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似是感觉很对不起跪在地上愁容满面的许顺夫妻,她又加了一句道:
“只不过此事和许氏夫妇无关,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都冲着我一个人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