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壹德摇头:“不是我对田二丫评价的高。有句话叫,有心者不用教,无心者学不会。田二丫就是有心人,我锻制剪刀的时候,她一定在偷偷学习,暗自揣摩,日夜在研究。我当年走西口的时候,见过这样的有心人,他们最终会达到目的。”
他的思绪不由拉到远方,当年他和那些人一样苦命钻研技艺,希望凭借自己的一技之长在西北创下辉煌事业。曾经,他也是那样的意气奋发。
郑元升挑眉:“二叔,您不是跟大哥说,您想学我爹做个爷,不再锻制剪刀吗?只要您不再打铁,不再锻制剪刀,田二丫自然也就看不到您的手艺,她怎么可能学会?”
郑壹德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你这小子明知道你二叔不可能放下祖传的手艺,也来笑话你二叔。你二叔哪有你爹那个心性,天天啥也不干,安心享乐就行。我没有打铁的这几天,觉得浑身不得劲儿,还得拿上锤子、摸着剪刀才舒服,这才是我要干的事儿。”
“可惜,我们哥几个没有一个人像田二丫这般一门心思学打铁,也继承不了二叔的好手艺。”
“是啊!你们哥几个要都有田二丫这股心性,我会使出全身的解数,将全身本事教于你们。那样,何愁咱郑家锻制剪刀的手艺不发扬光大?”
郑元升表示遗憾:“我们哥几个志不在此,我羡慕二叔这般把家传锻制剪刀的爱好能当成事业干一辈子。”
郑壹德哀叹一声:“我能干一辈子又如何?我都这把年纪,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还能把咱家锻制剪刀的手艺传给谁呢?我有时真想把你们几个小子逮过来,不管你们愿不愿意,也要硬按着你们的头,跟我学手艺。”
“二叔,咱们郑家经过几代的积累,也小有产业。我爹根据我们哥几个的特长和性格安排的前程,将会使郑家的实力进一步的增强。咱们钟鸣鼎食之家不与贩夫走卒争食。”郑元升看向田二丫,“学手艺讨口饭吃的事情就让给田二丫这样的人吧!”
“我只要想到一个外人将咱们郑家的祖传手艺学去,心里就不舒服。”
郑元升轻笑一下:“田二丫这样的人就算学会咱们祖传锻制见到的手艺又能怎样?只是她填补清苦日子的技能罢了,不可能将这项手艺推崇出去。况且,日后,若吴家小姐真的不出现,我娶她做正房娘子,她也用不着这技能。”
郑壹德回过神来:“你真的要娶田二丫?”
郑元升指出事实:“不是我要娶她,是不得不娶,总得给她一个交代。二叔,我以后要走仕途,新婚之事已为人诟病,绝对不能再让御史或者其他官员拿我的私生活做文章。”
“老四,你思虑缜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或许,吴家小姐几个月之后就回来了。她若是追寻心上人未果,你们也能再续前缘。”
郑元升的脸色一变:“我也有自尊心,绝对不会再把那个弃我如敝履的女人迎娶回来。我宁可娶田二丫,也不会再要她。”
郑壹德砸吧嘴,这侄子发狠的表情还真有些可怕。他呼出口气:“不想再娶吴家小姐,就不娶吧!不过,你也不要娶田二丫。你娶了她,日后为官,别人会笑话你有一个大字不识、不识礼数的无盐女。你也会觉得丢面子。”
“我是在做最坏的打算。若吴家小姐一直不出现,我不可能永远等下去。我娶田二丫,也只是给她想要的正房夫人的名分,永远不会与她同房。她只是一个摆设。”
“摆设?”郑壹德的脑海中浮现出秦家女子歇斯底里的叫声“我只是家里的摆设,为这摆设,牺牲一辈子”,他不由道:“你那么做,对田二丫更是一个悲剧。”
郑元升点头:“我知道。可是,我已经放弃我婚姻的一部分,给了她正房夫人的头衔,堵住悠悠之口,对她也算是一个交代。我在成亲之后,也会照拂她的家人。这对我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您总不会真希望我和她共结连理做真正的夫妻吧?”
郑壹德怔愣住,之前觉得侄子娶田二丫委屈侄子,现在想来那样实则是害了田二丫。他不由看向专心看铁料的田二丫,喃喃地道:“如果你们真成了亲,婚后,田二丫怎么办?她要永远守着空房,不能生儿育女过一生,对她岂不是太残忍?”曾经,秦家女子哀求他离开时,喊出这番话,直言那是对女人最大的惩罚。他不由从心里感到寒意。
郑元升在棋盘上落下一枚棋子:“我与田二丫成亲已经是委曲求全,不可能再与她同处一室。我遇到我心爱的女人,依然会将其迎娶进门,只是可惜不能给我心爱女人正房夫人的名分。田二丫识趣的话,守着她的名分和头衔,享受荣华富贵即可。我不会在物质上委屈了她。”
郑壹德看他似乎将一切都安排妥当,问:“然后,你会像你爹一样,将自己的儿子放在嫡母田二丫的名下,将女儿交给心爱的女人身边抚养,是吗?”
“是。我知道我委屈了我的孩子和我心爱的女人。我会加倍补偿她们,终其一生,我只要我心爱的女人在侧,不会再纳其他的女人。”
“这是你的决定,你不是说田二丫不会答应吗?”
郑元升将最后一个旗子放上,将对方四面围攻:“她想着吴小姐很快会出现,如果那样自然是好的,但若她一直不出现,我的这种处理方式为最优。”
郑壹德盯着棋盘看了良久,又抬头看向他:“老四,你一向很善良,这次,却让我觉得你很无情,让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二叔,我有选择吗?但凡我有一点选择,不落人口舌,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的生母是姨娘,所以,造成我的身份是庶子,我比谁都想要我的孩子是嫡母所出。可是,这一切都毁了。”郑元升低声嘶吼,“全毁了,一切全毁在吴静姝那个可恶的女人身上。人生最得意: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我的洞房花烛夜不堪回首,我已成为世人的笑柄。最讽刺的是,如果不安排好田二丫这个无辜的女子,我一生还要活在别人的非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