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二丫很乐观:“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实在没有地方住,晚上也能找个破庙或者窝棚过一宿。况且我还卖剪刀剩下的钱,饿不着。”她没有说身上还有几十两的银子。
秦老板略一思索,问:“小伙子,还没有请教您的名字。”
“我叫田二柱。”田二丫将编的名字报上。
“你日常主要做什么生意?”
“锻制剪刀,卖剪刀。”
秦老板笑了:“原来你是铁匠啊!”
“是。老板,你要是买剪刀或者菜刀,我都可以做。”田二丫毛遂自荐。
“我不需要这些。”
田二丫不肯放弃:“你们家缺杂役吗?我能挑水、喂马,洗漱、做饭,什么都能干。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在你们家半个月,管食宿就行。”
秦老板笑:“我们家不缺杂役。不过现在天快要黑了,如果你实在没有地方去,可以借助我家客房一宿。”
“谢谢老板。”田二丫大喜,牵着马跟在后面。
秦老板将其带到家中。
田二丫不敢四处张望,低垂着眼帘,将周围的景色收在眼底。秦家是三进的院子,院子里只有两个奴仆在扫地行走,甚是肃静。
秦老板走近堂屋,停下脚步:“我家中,母亲主事,留你在这里,我跟她老人家交代一声。你稍后,等传再进来。”
“是。辛苦您了。”田二丫偷眼望去,只见屋里正座上坐着的女人正在剪纸,她满头的白发,清瘦的脸庞上是淡淡的神色,可以想象出她年轻的时候是位冷若冰霜的绝色美人。
秦老板招手:“二柱,你进来,见过老夫人。”
田二丫进屋施礼:“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眯起眼睛,走到她的跟前细细打量。
田二丫被她的眼光瞧得心里发毛。
“你是女人。”很肯定的语气。
田二丫惊讶的看向她,她特意粘了特别牢固的小胡须,这老太太怎么看出来的呢?
秦老板也很震惊:“不会吧?娘,您怎么肯定她是女人?”
老夫人盯着田二丫:“是不是?拿下帽子,一验便知。”
田二丫垂下头:“我是女扮男装,老夫人怎么看出来的?”
“多年以前,我走江湖,跟你一样女扮男装。这世道,女人单独出行不方便,以男人的身份出面,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秦老板一拍脑袋:“我真是眼拙,竟然带了个女人回来。”
老夫人问田二丫:“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在别人家的店前卖剪刀,被人给打的。幸好,秦老板路过救了我。”
“行走江湖不容易,女人想要做买卖,难上加难。伯淳,你既然救了她,日后能帮一把就多帮帮她。”老夫人对儿子交代。
秦老板应声:“是。”
田二丫看夫人坐回座位上剪纸,想一想,从竹筐里拿过一把剪刀递过去:“夫人的手真巧。我初次登门,以后还要麻烦你们多照顾。我也没有别的礼物,送您一把剪刀。”
秦老板为母亲推辞:“姑娘,你做小生意也不容易,快收起来,留着日后卖钱补贴生活。”
“您不用客气……”
“等等。”夫人的目光停在剪刀上,“把剪刀拿过来。”
秦老板不明所以,将剪刀递给母亲。
老夫人仔细观看,问田二丫:“你这剪刀从哪里进的货?”
“是我自己锻造的。”
“你?”老夫人的眼神透着狐疑。
秦老板解释:“娘,她说她是个铁匠,会锻制剪刀和菜刀。”
“锻制剪刀的人多了去了。但是,能够把剪刀的锋刃做的这么锐利和光亮的人不多。你从哪里学的手艺?”
田二丫说:“从我爹和哥哥那里,他们是铁匠,我从小跟着他们学打铁。”
“你叫什么名字?”
“田二丫。”
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剪刀放在桌子上:“你的礼物,我收下了。伯淳,给她一两银子做赏赐。”
田二丫拒绝:“别客气,我送您的……”
秦老板将银子塞给她:“拿着吧,我娘说到做到,不愿占别人便宜。”
老夫人又问:“二丫,你来这里真的是为做买卖?”
田二丫挠挠头:“实不相瞒,我来找人。”
“找谁?”
“我男人。他因为卷入科考舞弊案,被发配到此地披甲人为奴。”
老夫人追问:“你男人叫什么?”
田二丫说:“郑元升。”
“郑元升?”老夫人重复一遍,“姓郑,中间为元字。你可认识郑元信?”
“他是元升的大哥。”
老夫人倒抽一口气:“你是郑家的人?”
田二丫挠头:“也算是吧!”
“出去!”
“啊?”
老夫人指着门:“滚出去。我家里不欢迎姓郑的人。”
田二丫手足无措,看向秦老板。
秦老板也拉下脸:“姑娘,请你立刻离开,我家不欢迎你。”
田二丫就这样被莫名其妙赶出来。
老夫人在她的身影离开以后,眼泪流下:“多少年了?我以为再也不会听到隆顺和郑家的名号,没想到在这偏远的地方依然碰到了郑家人。”
“娘,您别难受。”秦伯淳扶着她。
老夫人擦去眼泪:“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听到郑家人的消息。姑娘是无辜的,她远道而来不容易,你该帮还是帮一把。想咱们娘俩这些年也全靠好心人帮扶,才有今天。我们也不能因为对郑家人的怨恨,看这个姑娘落难不管。”
“是。我会私下给她安置地方。”
老夫人拿起剪刀:“这锻制的真是上乘。原本你也应该干这一行,可惜呀!”
秦伯淳皱眉:“娘,您知道我志不在于此。”
“是。娘不为难你!哼!郑家一直坚持,锻制剪刀的手艺传男不传女。可这姑娘说这剪刀是她锻制的,想必她也掌握了锻制这种剪刀的技艺,破了郑家那种老封建的想法。郑家不能再独揽嵌钢的手艺,他们不会再成为这一行的翘楚。隆顺和也不会再那么风风光光,迟早有一天会倒闭。”
秦伯淳低下头,时隔多年,他们习惯了平静的日子,没想到因为他的一时好心,将田二丫带回家,才发现他们对郑家的恨意一直未减。
田二丫不知道秦家和郑家的渊源,还傻乎乎的站在门外。天色已黑,在这陌生的地方,她不知去哪里过夜。突然,大兵招工的吆喝声传来,她赶紧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