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元信板着脸:“二叔竟然把田二丫折腾成那副样子,太过分了,我得说说他去。”
郑元飞拉他:“你管这闲事干什么?田二丫要是忍受不了,就该滚出打铁院,早离开郑家。这都是她自己找的,别管她,咱们去吃饭。”
郑元利搂住郑元升:“二叔折磨田二丫也是为老四好,把她真折腾地受不了,就该甩手走人了。老四,你说呢?”
郑元升推开二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咱郑家不该发生作贱他人之事,我等理当劝阻。”
郑元飞抢白:“老四,光靠善心不能折服他人,总要拿出一些手段和威严才能震慑场面。你这心软的毛病应该改一改了,要不然,总有一天会吃大亏。”
郑元利嘿嘿笑:“咱家老四是菩萨心肠,谁像你跟恶霸一样,家里的仆人都怕你。爹说你像二叔年轻时那般凶神恶煞。”
郑元飞不以为意:“像二叔有啥不好,你也知道,去打铁院的人哪个是省油的灯?最后不都是被二叔治理的服服帖帖。当爷就该有二叔那样的手腕。”
郑元信出言阻止:“都别念叨了。院子内有下人看着,看他们看到你们争论不休,像什么样子。我回头儿跟二叔谈一谈,让他有所收敛。”
郑元飞皮笑肉不笑:“大哥,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要是在二叔面前说话有威严,田二丫也不至于让二叔作贱成那副样子。你虽然名义上打理着打铁院,但实际上说话算话的是二叔,你就别找那个不自在了。”
“我是没有那个能耐。你们谁有那个本事,谁管。”郑元信拂袖,大踏步往前走。
“大哥?”郑元利没叫住他,回头批评元飞,“老三,太过分了啊!”
“二哥,你不觉得大哥太拿自己当回事吗?明明他的能力有限,却仗着老大的身份总说教我们。老四,你是不是也烦他?”
郑元升拱手,态度毕恭毕敬:“大哥为我们的长兄,辅助父亲协理家庭事务为正理。孔圣人教导我们人知礼敬,方行孝悌。《史记·五帝本纪》中记载: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
郑元飞板着一张脸,抬腿走开。
郑元利看看大哥和老三离去的背影,再看书生气十足的郑元升,眨巴眨巴小眼睛,他经营着隆顺和,还要依助老三的铁矿压低铁具的成本。他想明白这一点,口里喊着三弟追了上去。
郑元升摇摇头,心里想的是田二丫的惨状有些忐忑,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他回到书房之后,想叫来书童夏季去看一下田二丫,又觉得不妥,就当他犹豫之时,夏季跑入书房。
“四少爷,田二丫好像魔怔了,你快去看看。”
郑元升不解:“她怎么了?”
夏季比划着:“她一个人蹲在院子里,一边抓草往嘴里塞,一边拿着树枝在地上划,念念叨叨。她不会是受到打击疯了吧?我听说有人去过打铁院不久就疯了,田二丫会不会步入他们的后尘?”
郑元升不再犹豫,立刻去看望田二丫。等他走到梧桐苑,正看到田二丫抓草往嘴里塞,急忙冲过去,捏住她的嘴巴:“把草吐出来,快吐。”
田二丫拍开他的手,把嘴里的东西随便嚼几下,囫囵吞枣咽下去,有些恼火地瞪他:“你干什么?”
郑元升见她的意识清醒,松了一口气:“好端端的,你吃草干什么?别人还以为你疯了。”
田二丫四下张望,这才发现府里的好多丫鬟和小伙计在远处对她指指点点,有些尴尬:“我吃的是马齿苋,能食用的野草,以前我在我们老家也常吃,没想到这里也有。”
郑元升盯着地上那一溜小草:“这玩意儿能吃?”
“当然。你们富人不会吃,我们穷人拿它当菜,而且也能当药,煮熟了吃能败火。我这里没有炉子,只能直接揪着吃。”
郑元升嫌弃:“这上面都是土,或许被别人踩过,你直接揪着吃,也不嫌脏。”
“我拿水冲洗了两遍,一点都不脏。”田二丫翻他一眼,拿树枝在地上划拉。
“你写的字真难看。”郑元升看出她写的是梧桐苑的‘梧’,不由提出意见。
田二丫扯下嘴角:“我刚开始写,写的多了,就会比这强。”
“握笔的姿势不对。”
“啊?”
“不是五个手指头都握上树枝,要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树枝。”郑元升看是一场误会,撂下这句直接走人。
田二丫继续蹲着,调整握树枝的手。
夏季跟在郑元升的后面:“少爷,原来田二丫在练字呀,我还真以为她疯了呢!”
郑元升停下来:“夏季,你说田二丫为什么要吃野菜?”
“饿的呗!你看她一脸的菜色,今天应该是没有吃上饭。”
“爹曾经答应给她饭吃,不应该会让她饿肚子。她现在跟谁一块共进餐食?”
夏季挠挠头:“我听说,她被安排和丫鬟们一起用餐。”
郑元升拧眉:“那也应当是有饭吃的。”
“我们下人吃饭都严格按照时辰,如果错过吃饭的时间,就没有饭吃。估计田二丫今天从打铁铺回来晚了,没有赶上饭点儿,才没有吃上饭。”
“吃不上饭,没有其它的东西可以充饥吗?”
夏季笑了:“少爷,她不是您,也不是府内的其他主子,随时想可以享用饭菜和糕点。咱府内的仆人,像我这种跟在您身边的一等奴仆可以随时有东西吃,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运,错过吃饭的时间,没有主子另外赏赐食物,就只能饿着。”
郑元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少爷,您又心软了?看不下去田二丫饿肚子?”夏季试探地问,作为多年的书童,很了解这位主子的为人。
“别废话,回去研磨。”郑元升面无表情,心里开始有了别的想法。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郑家的下人们每天傍晚都会看到田二丫鼻青脸肿、带着一身湿泥回梧桐苑。这成了大家的谈资,甚至有人开始赌田二丫第二天的状况。
夏季作为郑元升的书童,今年不满十五岁,也是孩子心性,跟着下人们起哄,回到书房,对郑元升滔滔不绝讲述田二丫最近的惨状,说她的头被磕出几个大青包,衣服站着泥巴湿漉漉、走路一瘸一拐,在打铁院的过的真是悲惨。
郑元升本是心软的人,听了几天田二丫的惨状,终于忍不住出现在通往打铁院的小路上。
“四少爷。”田二丫看到他,对其施一个礼,从他的身边走过。
“田二丫。”郑元升看她鼻青脸肿、身形枯瘦的模样实在不忍心,说出心里考虑再三的决定,“你不要再去打铁院了,若是吴家小姐三年、不,一年之内不再出现,我娶你当正房娘子,给你一个你想要的名分,你不用再忍受皮肉之苦、日夜辛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