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巴特被人五花大绑拴在马背上,万念俱灰。他想起,昔日,他告诉田二丫他是他的靠山,让她万事不用操心。可是,他在她备受欺负的时候,什么也做不了。他突然深切认识到,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在他无实力的时候,人如浮萍,无法在田二丫面前兑现诺言,田二丫在承受各种煎熬。他的眼泪慢慢流出……
李虎被佟巴克命令留下来,只得返回军营。
佟巴克的随从谏言:“协领,我刚才看到小少爷在马背上留泪了。”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瞧他那点出息。”佟巴克嗤之以鼻。
“李虎是老爷派来当小少爷的护卫,保证小少爷的安全。是不是也应该让他随小少爷回西北?”
“不用。巴特既然敢让李虎护送别人到我这里来,不留林虎在身边保护他,说明他没有人保护也可以。”佟巴克翻书,看的津津有味。
“协领,我听说小少爷这两天在附近的屯子里一直拿着画像寻人,那个人是不是很重要?咱们要不要帮他找找?”
“别管他。他的领地在西北,把手伸到东北,手伸的太长了。”佟巴克摆手,“你今天话有点儿多,本官在看书,不要打扰。”
随从忙禁言,不敢再说。
日后,佟巴克想起这个场面,都想给自己两大耳光。是他对弟弟太冷漠,伤了弟弟的心,以至于兄弟之间的感情出现裂痕。
临近年关,朝廷派来肃亲王到宁古塔安抚将士。
肃亲王的双脚刚落到宁古塔的地界,沙俄也就是民间俗称的罗刹人、老毛子,带着船队侵入松花江。战争瞬间开始。肃亲王的心里那个骂呀,但是,面上还不能显露,面带笑容去各旗营慰问将士。
启祥听说王爷到他们营,早早的站在门口接待。
肃亲王笑呵呵:“听说歌颂长白山的那篇文章是你写的?不错,有才华!”
“王爷谬赞。小人不敢当。多亏圣上和王爷对长白山的重视,小人才有此机会借文章表达感激之情。”
“你小子不必谦虚,你的文章,皇帝看了之后大为动容。你把长白山独尊群岳的巍峨气势和重要的战略地位,用诗描写成“猗兹山之峻极,眇群岳而独尊。”写的真是好啊!还有,长白山有阔峻广大的山势、高可扪天的群峰,你里面写的是群什么来着?”
启祥哪里背的出来,支支吾吾。
肃清王拉下脸:“自己写的诗,还给忘了。”
启祥打哈哈:“时间太久了,小人确实记不得了。”
“我看那篇文章不是你写的,所以,你才记不住。”
启祥的冷汗落下来:“王爷,小人不敢欺君。”
肃亲王挑眉:“你还知道欺君?哼!本王接到铎将军上报诗词的信,就看出端倪。你小子肚子里几瓶墨水,心里没数吗?你能写出那么华丽的辞藻。到底谁写的?把他叫过来给本王看。本王不怪罪于你。”
启祥没有办法,让人找来郑元升。
肃亲王看郑元升穿着一身破烂的囚服,却淡然处之,不卑不亢的行礼,暗暗点头:“看来你是个读书人,本王这里有上联,你来对下联。群峦结瑶以峻起。”
郑元升的眼睛发亮,这可是他为朝廷封祭献上的《赋长白山》的诗词。王爷让他答话显然另有深意。他难掩激动:“千岩削玉以攒立。”
“长白雄东北,嵯峨俯塞州。”
“迥临沧海曙,独峙大荒秋。”
肃亲王对眼神中流露出欣赏:“白雪横千嶂,青天泻二流的后面是什么?”
郑元升从善如流:“登封如可作,应待翠华游。”
“这首诗词是你写的?”
“是。”
肃亲王点头:“你为何犯案?”
郑元升说:“草民也不知。”
“什么?不知道为何被判刑,流放在宁古塔?”
“草民本是秀才。今年科考中举。审案的大人说,我们住宿的客栈内有人科考作弊,我作为嫌疑人也摆脱不掉作弊的嫌疑。”
肃亲王笑一笑:“这就是原因啊!你不能自证清白,朝廷只能认为你和他们同流合污。”
郑元低头不语。
“怎么?我说的不对?”
“不敢,王爷圣明。”
肃亲王摇头:“你们这些读书人总是有些心口不一,虚伪呀!不过你的文章写的很不错,本王很喜欢。启祥,读书人干粗活可惜了,你给他安排一些写公文、教书的工作。”
“是。”启祥应下。
“还有,我听说你安排罪奴住羊圈。他们犯了罪,但不是牲畜,你好歹弄个帐篷给他们安身,免得外人说你刻薄。”
肃亲王寥寥的几句话,让郑元升他们的生活有了转机,不用再干搬石头、砍木柴的重活。但是,启祥此人心胸狭隘,见郑元升等囚犯被皇族夸赞,时不时找一些理由刁难。
大年三十这一天,宁古塔又下起鹅毛大雪。按照惯例,各府给奴隶们安排休息和准备过年的食材,让他们一年中有一天较为丰盛的餐食。奴隶们都很高兴,聚在一起享受难得的轻松时刻。
启祥出门时看到郑元升和单通等人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坏主意冒出来,让他们去郊外捡柴。
郑元升他们不愿意在冰天雪地外出,又不敢不去,只得带着抱怨和无奈离开帐篷。
此刻的郊外,大雪一望无际,白茫茫一片。远处,十几个大兵将几十件的皮毛衣摊开,用雪一遍遍的擦,田二丫也在其中。
田二丫对用雪擦洗貂皮麾衣和狼皮褥子的方法很感兴趣。听大兵们说,用雪擦皮毛,干净又不掉毛。她干活累了,在像往常一样,在雪地上写下郑元升和自己的名字消遣。
有大兵凑过来:“二柱子,你这几天写来写去,就写个‘升’和‘丫’字。你只会写这两个名字吗?”
田二丫嘿嘿笑:“这两个字最好写。”
领队叫喊:“这几天辛苦大家了。年前总算把这些毛皮全清洗一遍,大家开始装车。下午,给你们放假。”
大伙喜滋滋地将毛皮搬到车上,坐上雪橇车高声唱歌往回赶。
郑元升和单通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过膝的大雪上,对远处疾驰而过的雪橇车羡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