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瑶听着这些言语,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隐在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极力的克制自己要保持风度。
几名臣妇见林玉瑶没有任何反应,更加的肆无忌惮,说出的话更是难听的很,声音亦是提高了几分,一时间竟引得旁人纷纷看向这边。
这些臣妇都是跟着自己的夫君来参加宫宴的,那些个大臣自然是站在一旁观望着,好似看戏一般,任由事态的发展。
“这林小姐,今日的装扮属实素净了些,这额间的花钿倒像是那些个风月场所的女子妆容,今日可是皇家宫宴,这样的装扮怕是不适合今日这场景吧。”
一位年约四十的妇人,上前奚落林玉瑶,故意将“林小姐”三个字加重。
这妇人之所以主动上前奚落林玉瑶,是因为自己的丈夫自看到林玉瑶后,一双眼睛色眯眯的盯着林玉瑶,不曾移动半分,心中气恼。
林玉瑶今日的装扮确实与他们这些臣妇不一样,清雅别致,加上她那绝美容颜,更是在在一众女子中脱颖而出,也难怪这些个男人看得入迷。
“这位夫人既然叫得出林小姐这称呼,想来是知道我如今已经是将军夫人,这称呼上是否有些不妥?再者,您怎么知道那些风月场所女子的妆容是如何的?莫不是您的夫君经常出入这些场所,所以您才这般清楚?”
林玉瑶看着眼前的这位妇人,身材发福,脸大如盆,即便是盖了厚厚的脂粉,依旧遮不住脸上的油腻,嘴上抹着厚厚的口脂,像是一只血盆大口,头上更是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珠钗,远看像是一只刺猬。
身上穿的衣服面料亦是华丽昂贵的,样式虽是京城中时下最流行的,但是配上这样的装扮,一点都不般配,倒有点像暴发户一般的庸俗。
林玉瑶竟不知这朝廷命妇的审美竟庸俗至此,实在是不敢苟同。
“你,你休要胡言乱语。”
林玉瑶一语中的,这位妇人有些心虚,气急败坏,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言语进行反驳。
“我不过是顺着夫人的话说的,怎么就变成胡言乱语了?莫不是真的被我说中了?哎呀,若真的是这样,那我也是无心的,怪我怪我,我这人一向都是口无遮拦,还请夫人莫怪。”
林玉瑶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着妇人,面上表现的十分的自责和懊悔,只是这份自责和懊悔却未达心底。
“林姑娘,这位是从七品内阁中书钱大人的夫人,你怎可这般目无尊卑,口出狂澜?”
一位妇人上前扶住气的发抖的钱夫人,出言责怪林玉瑶,看似是在帮这位钱夫人打抱不平,实则就是来拱火的。
“请叫我将军夫人。”
林玉瑶双眼冷冷的盯着钱、李两位夫人,面容严肃,语气冷硬的说道。
两位妇人本以为像林玉瑶这般年纪的女子只是个女娃娃,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可刚刚那凌厉的眼神,着实吓到她们了。
“李夫人,我好像记得你们家的大人是九品御史台,你倒是很清楚尊卑,对钱夫人马首是瞻,若是以自己夫婿官职来论尊卑的话,李夫人和钱夫人刚刚对我的称呼是不是也目无尊卑?”
林玉瑶毫不示弱的进行反击。
“你,,嘁,你以为你攀上慕容将军这棵高枝,就可以山鸡变凤凰了?痴人说梦,也只有你把自己当一回事,其实啊,你什么都不是。”
说这话的是钱夫人,她刚刚被林玉瑶的话刺激到不行,好不容易缓过来,还不抓紧机会奚落林玉瑶。
此时的李夫人正准备出言帮钱夫人时,眼角看见走来的慕容浩轩,感受到慕容浩轩周身散发的威压,吓的赶紧闭口不言,退在一旁,都不敢再看向慕容浩轩。
一旁看戏的众人都被慕容浩轩的气势吓到了,大部分都稍微后退了一步。
而那钱大人更是吓的身如抖筛,看了看自己的夫人,还在那一副趾高气昂的教训着林玉瑶,额头上竟出现些许汗滴。
“本将军的夫人何时轮到别人来说三道四的?”
慕容浩轩见不得林玉瑶被别人言语侮辱,此刻已经是在生气的边缘了,语气更是不善,眼神阴翳的盯着钱夫人。
“将军”
林玉瑶见是慕容浩轩来了,瞬间觉得底气十足,福身行礼,随后便走到慕容浩轩身旁。
“慕,,,慕容,,,将军。”
钱夫人听闻是慕容浩轩,转过身看到慕容浩轩脸色铁青,眼神仿若是在看一件死物一般,让人觉得害怕,钱夫人瞬间底气全无,说话都有些结巴。
“将军莫要与妇人一般计较,,,,,”
钱大人眼见钱夫人吃瘪,本着夫妻情义,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替钱夫人求情,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慕容浩轩打断了。
“钱大人,刚刚看戏看得挺入迷的?怎么?段文堂段大人的前车之鉴,钱大人莫不是忘了?若是钱大人忘了,本将军不介意在今日的宫宴开始前添一个彩头给皇上助助兴,如何?”
慕容浩轩说这话时,语气很是平静,但是在旁人耳中听来,却像是一道催命符一般让人害怕。
钱大人惶恐的擦了擦额头的汗,脑海中不禁想起段文堂的事情。
听说段文堂在刑部将所有的刑具都试了一遍,身体也残了,精神也崩溃痴傻了,现在的段文堂虽然还活着,但却如同废人一般。
一想到这,钱大人就止不住的颤抖,他如今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可经受不起那般的折磨。
“就算你是将军,但我家老爷好歹也是七品官员,与你同为朝廷命官,你这般嚣张狂妄,眼中可还有王法?”
钱夫人眼见自己的夫君被慕容浩轩吓住了,也不知哪来的胆子,不管不顾的上前质问慕容浩轩。
“原来钱夫人还知道钱大人官居七品,那本将军今日便嚣张狂妄了,你,能奈我何?”
慕容浩轩看着眼前的妇人,满眼都是嫌恶,这般没有脑子的女人,怎么会嫁给钱大人了,真是想不通。
“你,,你,,”
钱夫人被气的够呛,就这么一会功夫,她就被慕容浩轩和林玉瑶双双给气到了,心有不甘。
“够了,你别再说了,将军,贱内不知礼数,还请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
钱大人此刻无语至极,对着钱夫人疾言厉色道。
“老爷,你无需怕他,此处是皇宫,谅他也不敢怎么样,倘若他真敢对老爷你动手,我们就让皇上给我们做主,,,,,”
钱夫人自以为他们现在站在皇宫门口,就是多了一道皇家保护,这才肆无忌惮的说着这些混账话。
“啪”
“你给我住嘴。”
钱大人唯恐钱夫人还会说出混账话,一巴掌打在钱夫人的脸上,怒吼道。
“你,,,你居然敢打我,还当着这些人的面,啊,,,,,我不活了,,,,”
钱夫人瞳孔震惊的看向钱大人,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后一脸委屈的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你莫要在此丢人现眼,快起来。”
钱大人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巴掌,竟然让钱夫人不顾体面的当场撒泼打滚,自己的这张老脸今日是丢尽了,嫌弃的用脚踢了踢钱夫人,让她起来,不要再哭了。只是钱夫人哭得更凶,心中更是委屈不已。
“钱大人,你们夫妻二人之间的情趣,本将军没有兴趣,但是今日,你的夫人公然质疑本将军的妻子,这笔账,我们是不是要算一算?”
慕容浩轩看着钱夫人这般模样,眼神更冷了几分,心中的厌恶更甚,但是他并没有就此放过钱夫人。
钱大人听着慕容浩轩这一番话,被他话中所说的“夫妻二人之间的情趣”弄得老脸通红,这怎么能算是情趣呢?这个慕容浩轩骂人用词真是歹毒。
一旁的林玉瑶早先听云锦说慕容浩轩为了自己不惜在朝中树敌,那时的自己只当是慕容浩轩在外人面前保持体面罢了。
如今自己亲身经历其中,才知道慕容浩轩是真心在维护自己,并不是所谓的外在体面。
尤其在慕容浩轩说的那句“你的夫人公然质疑本将军的妻子”时,林玉瑶心中竟有一瞬的悸动。
这“妻子”二字着实给林玉瑶触动不小,林玉瑶眼神复杂的看向慕容浩轩,只是此刻也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不知将军想如何清算?”
钱大人见此事已经无转圜余地,只有自己先主动认错,才能平息慕容浩轩的怒火,他此刻也是心怀侥幸,料定慕容浩轩在众人面前亦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将军,今日是宫宴,还是算了吧,更何况钱夫人今日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想来日后她也不敢再非议旁人了。”
说这话的是林玉瑶,他走到慕容浩轩身旁,拉着他的衣袖说道,今日钱夫人这般模样,短则半月,她都会成为这京城中权贵之间的笑柄,于她而言,已经是惩罚了。
林玉瑶不知为何,她不想慕容浩轩为了自己到处树敌,官场如战场,但是官场上都是些杀人不见血的阴暗肮脏手段,断是没有战场上真刀真枪来的实在。
慕容浩轩看着林玉瑶,从她的眼中好像看到了担忧,瞬间便明白了林玉瑶所担心之事,心中甚暖。
“你既已嫁我为妻,护你本就是我的责任,今日若是放纵了,他们不会感激,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我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慕容浩轩满脸认真的看着林玉瑶说道,随后扫视了一圈那些围观的大臣和臣妇们,眼中的警告和威胁意思更甚。
“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若喜欢说,那便随他们去,我不在意,只要将军待我好足矣。”
林玉瑶听着慕容浩轩这般深情的话语,有那么的一瞬间是感动的,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的感动下,下意识的说出这样的话,林玉瑶说这话时,眉眼带笑。
“好”
慕容浩轩听完林玉瑶的话后,也不再坚持,柔声应道。
“钱大人,你与你的夫人今日能逃过一劫,实属我家夫人的缘故,但本将军不希望再有下次。”
慕容浩轩丢下这句话后,便拉着林玉瑶的手,准备离开。
林玉瑶被慕容浩轩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时有些错愕,她不知两人何时这般亲近了,居然到了牵手的地步了?
而慕容浩轩在扶林玉瑶下马车时,就感受到林玉瑶那双小手的柔软,此刻更是想将这份柔软紧紧的攥在自己的手中。
“怎么?各位大人还要继续观望吗?”
慕容浩轩走了几步,见那些围观的大臣和臣妇们依旧伫立不动。
那些大臣们一听慕容浩轩这样说,顿时就作鸟兽散,不敢再逗留,纷纷朝着皇宫走去,只是在经过慕容浩轩夫妇面前时,都是绕开走的,唯恐慕容浩轩的怒火引致自身。
“咦,老夫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一个中年男子的疑惑、好奇的声音在众人离开后响起。
“欧阳大人,欧阳夫人。”
慕容浩轩不用转身便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转过身后,对着欧阳清和邵雪儿双手作揖。
“欧阳大人,欧阳夫人。”
林玉瑶亦是跟着转身,对着欧阳夫妇福身行礼。
“今日你夫妇二人的穿着倒是十分相配呢,郎才女貌,看着就十分的养眼。”
邵雪儿在慕容浩轩和林玉瑶身上来回看了几眼,最后发自内心的赞美道,脸上的笑容更是意味深长,就好像看着自家儿女一般的欢喜。
慕容浩轩对这样的评价很是受用,心里自豪的很,他可是特意给林玉瑶准备的这套衣裙,自是与自己的相配的。
林玉瑶听完这样的赞美,有些害羞,脸上更是红云密布。
“将军,你虽然贵为将军,但我还是要说你两句的。”
邵雪儿打量着林玉瑶的装扮,心有不满的控诉着慕容浩轩。
“夫人但说无妨。”
若是旁人这般说,慕容浩轩才不会理会,但邵雪儿不一样,自打他与欧阳辰相交后,欧阳清与邵雪儿是真心待自己的,他慕容浩轩自是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所以,对于欧阳家的恩情,早已铭记在心。
“今日是你第一次携家眷参加宫宴,怎么也不给自己的夫人置办几套头面呢?”
邵雪儿是见林玉瑶的发髻上只插了一只紫玉簪,虽然以林玉瑶的容貌,这样的装扮更加的清新脱俗,但今日的场合,这样也未免太寒酸了些,难怪会被人非议。
“是我疏忽了。”
慕容浩轩看了看林玉瑶,当时只觉得林玉瑶这样的装扮自己是喜欢的,便也没有想太多,如今被邵雪儿这么一提点,倒真是自己疏忽大意了。
“夫人,此事不怪将军,是我不喜繁琐。”
林玉瑶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慕容浩轩被误会,急忙解释道。
“呵呵呵,,,这都护上了,好好好,看你们恩爱就好。”
邵雪儿打趣道,随后便从自己的发髻上取下一只宝蓝点翠珠钗,欲上前插在林玉瑶的发髻上。
“夫人,万万不可。”
林玉瑶受宠若惊的后退几步,看的出邵雪儿手中的珠钗价值不菲,所谓无功不受禄,林玉瑶不愿意接受邵雪儿的珠钗。
“收下吧,夫人也是一番好意。”
慕容浩轩知道林玉瑶不愿意接受邵雪儿的好,便主动接过邵雪儿手中的珠钗,插在林玉瑶的发髻上。
林玉瑶见慕容浩轩这样说,便也不在拒绝,低着头,心跳如雷,任由慕容浩轩将珠钗插在自己的发髻上。
“老爷,你看他们二人,真是越看越般配,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邵雪儿看着慕容浩轩与林玉瑶之间的举动,是越看,心中越是欢喜,还不忘和一旁的欧阳清说道。
“夫人说的是,这男子成了家,就会变得不一样了,原本以为将军性子冷淡,担心他成婚后,不知如何相处,但是经过这几次,还有今日的表现,原是我们多虑了。”
欧阳清感受自家夫人的喜悦,心中亦是欢喜的很,瞧着慕容浩轩与林玉瑶这般恩爱,打心眼里替他们高兴。
“好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还是快些进宫吧。”
欧阳清见周围的大臣们都已经走光了,只剩下他们四人,连忙催促道。
“嗯,走吧。”
慕容浩轩低头看向林玉瑶,顺势牵起她的手,柔声说道。
林玉瑶这次被牵手,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而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心安。
慕容浩轩就在转身的那一刻,嘴角微微上扬,眼中的欢喜仿佛都快溢出来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欧阳夫妇,见他们牵手了,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宫宴在中和殿举行,宫殿很大,足以同时容纳百人之多。
入目皆是奢华,金顶、红门、雕梁画栋,可谓是金碧辉煌、庄严肃穆。
毕竟此次是为了接待百花国的公主和驸马,自然是要将大国之风范显露出来。
宫殿中群臣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攀谈,亲眷们亦是。
见慕容浩轩出现,众大臣纷纷退避三舍,仿若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让人害怕,许是刚刚在宫门口的一幕,让他们心有余悸吧。
慕容浩轩倒没有理会,牵着林玉瑶的手径直去往自己的座位上坐定。
宫宴上的座位分两边布置的,每一个位置皆是按照朝中众臣的官阶来摆放的,慕容浩轩作为武将之首,其座自是在最前方。
林玉瑶甚是乖巧的坐在慕容浩轩一旁。
众大臣见慕容浩轩坐定了,随后又开始小声攀谈了起来,时不时的还传来几声笑声。
林玉瑶环顾四周,除了欧阳夫人与之相熟,其他人员,一概不熟,只是欧阳夫妇却是坐在对面的位置。
“看你这般镇定,想来是做了不少功课?”
慕容浩轩见林玉瑶面色如常,心下满意,不过相较于到刚刚在宫门口林玉瑶的表现,慕容浩轩更满意。
“既是来参加宫宴,自然是不能给将军丢脸的,即便心中紧张,也要强作镇定。”
林玉瑶说这话倒是真心的。
“有我在,你不用紧张,今日虽然是你第一次参加宫宴,但你已经掌握了这些大臣们的信息,心中应是定了许多。”
慕容浩轩语气平静的说道,让人听不出他此刻话中的深意。
“妾能认出钱夫人和李夫人,并且知晓两位大人的官阶,的确是因为妾做了些功课,但也只是为了不在宫宴上给将军丢脸。”
林玉瑶以为自己此举,慕容浩轩不喜欢,才这般说道。
“嗯。”
慕容浩轩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便不在言语,他的本意并没有责怪林玉瑶的意思,不过好像林玉瑶误会了自己,索性不再言语了。
“苏相来了。”
“苏丞相”
。。。。。。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之后众大臣便纷纷看向门口处,个个上前给苏建德父子打招呼。
林玉瑶亦是被这样的骚动吸引,扭头看向苏建德那边。
“终于见到本尊了,自己家人惨死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了。”
林玉瑶在看到苏建德那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只要一想到自己家人惨死的情形,心中恼火,恨不得上前亲手杀了苏建德。
林玉瑶看着苏建德,眼神中亦是露出杀意,双手握紧,许是握的太紧,以至于身子微颤。
慕容浩轩察觉到林玉瑶有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了然,随后将自己的手覆在林玉瑶的手上。
林玉瑶被慕容浩轩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忙收回看向苏建德的眼神,转而看向慕容浩轩。
眼中有不甘,有伤心,有愤恨。
“有些事情急不得,过早的暴露自己,反而是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我们的时机还未到,再忍忍。”
慕容浩轩看着林玉瑶这般复杂的眼神,心中甚是心疼,只因他知晓林玉瑶身上所背负的血海深仇,他又何尝不是呢,只是他早已学会了隐忍。